後他終於決定忘記這偶發的奇想,打道回府去睡覺時,鐵籠卻猛地一晃,開始上升。
他緩緩上升,起初顛簸不已,後來漸趨平穩。地面離提利昂腳底越來越遠,鐵籠不斷搖晃,他緊握鐵條,而即使隔著手套都能感覺金屬的寒意。他注意到莫里斯已經在房裡生起爐火,心中暗自讚許。總司令的塔樓臥室則一片漆黑,看來熊老腦筋比他遲鈍多了。
鐵籠高過塔樓,繼續向高處緩緩攀升。黑城堡就在他腳下,鏤刻於月光中。居高臨下,你才發現它那些沒有窗戶的堡壘,崩塌的圍牆,遍佈碎石的庭院有多麼僵直、多麼空洞。遠處,他看到南邊的國王大道上,距此半里格之遙的鼴鼠小村的燈火,以及此起彼落,自山間傾注而下,貫穿平原的冰冷溪流,水面閃爍,月光映照。除此之外,世界便是一片由飽受冷風摧殘的丘陵,嶙峋危巖和綴著殘雪的野地構成的無盡荒蕪。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粗厚的聲音,“他媽的,是那個矮子。”接著鐵籠一陣猛烈顛簸,瞬間停止不動,懸掛在半空,緩緩地來回搖晃,繩索咯吱作響。
“讓他進來罷,天殺的。”鐵籠開始朝長城平移,木頭嘎吱作響,發出痛苦的呻吟。提利昂直等鐵籠停止晃動方才開啟閘門,跳到結冰的地面。一個體格魁梧的黑衣人正靠在絞盤上,另一個則戴著手套托住鐵籠。他們用羊毛圍巾裹住臉,所以只看得到眼睛。由於穿了好幾層黑羊毛和皮革,看起來相當肥胖。“三更半夜的,你跑來這幹啥?”站在絞盤邊的人問。
“來看最後一眼。”
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小個子,愛怎麼看隨你。”另一人道,“只要別摔下去就成,不然熊老非把咱倆皮扒了不可。”起重機下有座木造小屋,當那個拉絞盤的人開門進去時,提利昂隱約看到裡面傳出火盆陰暗的光亮,感到些微的暖意,然後便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
冷得刺骨,風像急切的情人般撕扯他的衣服。長城比此地的國王大道還要寬敞,所以提利昂無須擔心失足墜落,可地表的確太滑。黑衣弟兄們在通道上鋪滿了碎石,但長時間的踩踏早已磨平了地面,於是冰漸漸填滿砂礫間的縫隙,吞噬了碎石。等到通道被再度磨平,又得重新鋪上碎石。
好在眼前的情況,提利昂還不至於應付不過。他朝東西兩邊遠望,看著長城如一條無始無終的白色大道自眼前延伸而出,兩側則是黑暗深淵。他決定朝西走,也說不出什麼原因。於是他靠著北邊,順著看來才剛鋪過碎石的通道,提步往那個方向走去。
暴露在外的雙頰被凍得通紅,雙腳也早就在抗議,但他不加理會。狂風在他耳際怒吼,碎石在他腳下嘎吱作響,長城在他前方沿丘陵蜿蜒,有如白色蝴蝶結般漸漸升高,最後消失於西邊的地平線。他走過一臺高如城牆的龐大投石機,它的底座深深地陷入長城,投擲臂被拆下來維修,卻忘了裝回去,於是便像個壞掉的玩具般躺在那兒,半掩蓋在冰層裡。
從投石機的彼端傳來一聲不太清晰的盤問:“是誰?不許動!”
提利昂停下來。“瓊恩,我要是不動,非凍死在這裡不可。”他邊說邊看到一個毛茸茸的白影悄悄地朝他跑來,湊著他的毛皮衣物嗅個不休。“哈囉,白靈。”
瓊恩·雪諾朝他走來。他穿了一層又一層的毛皮和皮革,模樣更為魁梧高壯,斗篷的兜帽拉下來遮住了臉。“蘭尼斯特,”他邊說邊拉開蓋住嘴巴的圍巾。“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你。”他帶了一支比他人還高的鐵頭重矛,佩劍裝上皮套,懸在腰際。他的胸前則掛著一支發亮的黑色鑲銀號角。
“我也想不到在這裡竟還會被人發現。”提利昂坦承,“我突然有個念頭,如果我摸摸白靈,他會把我的手給咬掉麼?”
“如果我在場就不會。”瓊恩向他保證。
提利昂搔搔白狼的耳背。它用那雙紅眼睛無動於衷地看著他。這隻野獸已經長到他胸口這麼高了。再過一年,提利昂陰沉地想,它搞不好會長得比他自己還高。“你今晚在這幹啥?”他問,“莫非想把命根子給凍掉……”
“我抽到值夜班的籤。”瓊恩說,“也不是第一次了。好心的艾裡沙爵士要守衛長對我’多加關照‘。他大概以為只要讓我半夜無休,我就會在晨訓時打瞌睡。但到目前為止我讓他失望了。”
提利昂嘿嘿一笑:“那白靈會變魔術了沒?”
“還沒。”瓊恩微笑道,“但葛蘭今早上已經可以和霍德一較高下,而且派普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老是掉劍了。”
“派普?”
“他本名是派普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