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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丁丁當當的打鐵聲愈發清晰起來,在夜色中交織著令人振奮的旋律。只要這批鎧甲順利完成,就可以給涿州、燕州、薊州、易州等等的人馬全部換上。

半月之前那場該死的怪雨,幾乎把金營中能用的鎧甲都腐蝕壞了!

監工想著未來金兵鐵騎再次南下的情景,眼睛漸漸紅了。豐腴的土地、精美的絲綢、漂亮的女人……是金人的,全都是金人的。只有黑山白水裡出來的女真勇士,才有資格坐擁這如詩如畫的萬里江山。宋人,孱弱的宋人……

“爺爺一個能殺他們五個!”監工用力表達了內心的激動,接著用力打了個哈欠,回到旁邊的小營帳裡睡覺去了。就算是監工,也不能晝夜連軸轉。

叮、叮、叮、叮、叮……

“你們是宋人,還是遼人?”

整齊劃一的打鐵聲中,突兀地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偶爾有工匠抬頭望上一眼,又繼續低頭幹著手中的活計。月底之前無法完工,那是鐵定要脫一層皮的。監工在這件事情上,一向很講信用。

來人是個尚未及笄的少女,全身包裹在厚厚的蓑衣中,頭戴一頂遮住半張臉的斗笠。她緩緩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瞳子從左到右掃了一圈。

“……倒有半數是宋人。”

“你這小女娘也忒可笑。”離她最近的匠人一面叮叮噹噹地敲擊鐵塊,一面粗聲粗氣地嘲笑,“看在你‘也是’宋人的份上,哥哥勸你一句,快些離開這裡。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只要被金人瞧見,不做牛馬也得脫層皮。”

少女輕輕“唔”了一聲:“多謝小哥。”卻並未離去。她專注地看著匠人手中燒紅的鐵塊,在巨大的鐵錘和清脆的敲擊聲中漸漸變形,接著投入冷水中,呲啦一聲,冒起了滾滾白煙……

匠人呼呼地鼓起了風箱,在沉悶的夜色中變得更加沉悶。

少女靜靜地看了片刻,又繞著這個臨時搭建的匠作坊走了一圈。奇異的是,這一回沒有任何人再阻攔她。或許是覺得她沒有威脅,又或許是她那句“倒有半數是宋人”。

這位貿然出現在金營中的少女,是趙瑗。

有空間的庇護,她很輕易地就溜進了這處臨時搭建的匠作坊裡。金人的武器盔甲都被酸雨燒壞了,他們必須連夜趕製出一批新的。所以,整個燕地的打鐵匠人,還有被強行擄掠到金國的汴梁匠人,全部都被強行運了過來,連夜趕製盔甲。

金人很聰明,將這處匠作坊設在了燕州和涿州交界的地方。除非吃掉駐守在燕、涿二州的所有金兵,否則根本無法摧毀這處原始的兵工廠。

最令趙瑗沮喪的是,她配不出火藥。

無論是威力強大的硝化甘油,還是中國最古老的黑火藥,她通、通、都、配、不、出、來。

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趙瑗悠悠嘆了口氣,在最角落的一處鍛臺邊上,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處極不起眼的鍛臺,檯面上甚至積了薄薄的灰。一位瘸了腿頭髮花白的工匠舉著小錘,有些雜亂地敲著一小枚鐵釘。趙瑗曾經在資料堆中見過這種小釘子,它們被用來釘在馬蹄鐵上,讓戰馬的肉掌不必直接接觸地面,可以跑得更遠更久。

就是它了。

趙瑗仔仔細細地瞧了一會兒,手攏在蓑衣裡,不消片刻便取出了一小塊帶著金屬光澤的硬物。老工匠抬起頭瞧了她一眼,接著又失神地垂下頭去,繼續他的工作。至於趙瑗是誰、想要幹什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周圍響起了輕輕的“噫”聲和吸氣聲。

打鐵匠人們都認得那種硬塊。它叫錫。早在千年之前,匠人們便會在青銅劍中新增錫和鉻,將劍身鑄造得無比完美。此時見著趙瑗將錫塊投入原料爐中,漸漸融化又被敲打成一枚小釘子,有人發出了善意的笑聲:“小娘子,這玩意兒是不成的,太軟了,金人一眼就能瞧出不妥來。”

趙瑗抬起頭,發現是一位年輕的工匠。

她朝工匠微微笑了一下:“多謝提點。”

工匠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可什麼也沒瞧見。”他低下頭,繼續叮叮噹噹地敲著一把彎刀,“你們呢?”

“哈哈今晚有人來過這裡嗎?”

“老子可從來沒有在鐵釘里加過錫!”

“這兒不是宋人就是遼人——哈哈,你知道什麼叫‘遼人’麼?三百年前,都是晉人……”

最後一句話說得頗為淒涼,竟將整個作坊的氣氛都冷了下來。數百年前,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之前,什麼宋人遼人,通通都是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