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棲身的竹榻,還有這口小鍋,還有小米粥的濃香……
趙瑗悶悶咳嗽了幾聲,用衣袖掩著口,喘了會兒氣,才低聲說道:“如你所見,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
種沂愕然。
“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她重複道,“我可以自由進出這裡,也可以掌控這裡的一切。所以我才能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也才能這般一擲千金……”
她遙遙指著遠方,說道;“諾,出了這個世界,便是你我所在的人間。”
種沂驚得無以復加。
出了這個世界,便是你我所在的人間!
這裡竟不是人間,竟是她……
她不惜將自身最大的秘密與他共享,可知這意味著什麼?若他稍有不臣之心,便會……便會……
趙瑗咳得愈發劇烈起來。
種沂上前一步,想要扶著她的身。體,最終卻又握緊了拳頭,兩手垂落在身側。恍然間,他似乎瞧見她的衣袖上,散落著點點紅赤之色,刺眼,且猙獰。
血!
第78章 去接遼帝
點點猩紅濺落在袖口上;沿著繡線一點點暈開;猙獰且妖冶。
種沂緊緊攥著她的衣袖;抿著薄唇;臉色蒼白如紙,隱約可以看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張了張口;聲音卻碎得不成字句:
“……怎會;如此?”
她怎會受傷?
怎會受傷!
那句“被宗弼一箭穿心”依然歷歷在目;眼前的猩紅愈發刺目起來。他慢慢鬆開了她的衣袖,又緩慢卻堅定地一把將她抱起,朝竹榻旁走去。
“將軍?”趙瑗有些不解。
他依舊緊抿著薄唇;墨色眸子中暗流洶湧,像是凝聚了世間最最煎熬的苦痛。一箭穿心、一箭穿心……他不曉得她究竟用了什麼法子,才躲過那要要命的一箭;他只曉得如今她咳了血;她……受了很嚴重的傷。
他的腳步分外沉重;目光也分外暗沉。
趙瑗乖順地枕在他的臂彎裡一言不發;面頰緊貼著冰冷堅硬的銀甲;清晰地聽見了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劇烈且急促,如同密集的鼓點一般,衝擊著她的耳膜。
“將軍……”她很輕很輕地喚了他一聲。
他不答,也沒有半點停下腳步的意思,一步步走到竹榻前,輕柔地將她放下,而後抱過一床薄被,替她蓋好。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親。密的舉動,一時之間,趙瑗竟有些不適應。
她愣愣地看了種沂很久,直到他攬過她的肩,讓她枕在自己胸口上,略有些低沉地問她傷了哪兒時,才反應了過來,掙扎著要遠離。
“帝姬……”種沂深深地望著她,眸中暗流洶湧,交織著許多複雜的情緒。
“你這個人。”她搖搖頭,有些艱難地說道,“你這個人,從來不肯逾越半點。現在非但、非但……你告訴我,此間事了之後,你打算如何懲罰自己?”
“帝姬?……”種沂一怔。
她望著他,眼睛一眨不眨,不肯錯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愈發暗沉,如同有風暴攢聚,漸漸沉澱成了最為濃郁的黑色。
他一字一字地說道:“沂當,自斷一臂。”
混蛋……
趙瑗一口氣沒上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甚至隱約聽見了細微的喀喀聲。這個人、這個人,她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他給氣出病來。
她喘了口氣,反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我不答應。”
種沂沉默地垂下了頭。
“你種家既然慣常侍奉君王,自當明白‘君君臣臣’才是。”她望著他的眼睛,同樣一字一字地說道,“本帝姬不容許你這麼做。種氏一族,不比蕭氏沈氏差上一點半點。你聽好,我說過會重現漢唐之風,必定會說到做到。你見過哪個漢朝唐朝的將軍,會因為……會因為抱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要自斷一臂以謝罪?”
“未婚妻子”四字一出,種沂猛地一震。
趙瑗靜靜地看著他,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帝姬……”
他不知是第幾次這般喚她了,透著幾分無奈,又透著幾分焦急與茫然。他搖搖頭,伸手扶過她的肩,低聲說道:“好……好罷。帝姬且告訴臣,究竟哪兒受了傷?”
“喚我‘瑗瑗’。”
“帝姬?……”
“喚我‘瑗瑗’。”洗腦要一步一步地洗。她得讓他徹徹底底地拋棄這種念頭,否則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