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遠處。那種驚天動地的氣魄,竟震得身。下的萬里戈壁微微動盪起來。她側過頭,眼前一花,轉瞬便被人抱了起來。
“瑗瑗。”是他的聲音,沉穩且喑啞。
她恍然驚覺,方才那片黑壓壓的恐怕不是什麼鉛雲,而是被豐美水草喂肥了的戰馬和騎兵。
“我派了人跟著你。”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得令人可怕。
她低低“嗯”了一聲,側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柔嫩的面頰貼著冰冷的銀甲,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知道。”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地一個人過來找他。她說著,微微仰起頭,眼前有些澀,聲音也有些澀:“我大約是成功了。太子所到之處,黃河水清,天下安寧,頗有戰國麒麟之兆。”
“瑗瑗……”他喉結滾動了幾下,喉嚨有些堵。
她安心地在他懷中合眸,聲音有些飄渺:“這下子東西府的相公們可有的忙啦。嗯,大約李相公也不會為難你罷?我乏了……”她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歪在他懷中,呼吸綿長且安穩。
黑壓壓的西軍無言佇立在戈壁灘上,胯。下戰馬隱約發出了嘶鳴,四周寂靜無聲,只能隱約聽見狂風席捲大漠的咆哮。他低下頭,貼在她的面頰上,沙啞著聲音說道:“好。”
再不明白她做了什麼,他可就是個真真切切的混蛋了。
海晏河清,天下昇平。
他抬起頭,遙遙望著碎石翻滾的萬里戈壁,漆黑如墨的眸子裡,隱約燃起了一點星火。
——放手去做吧。
——她已經用手撐開了一片廣闊的天,足以令雄鷹展翅翱翔的蒼天。
黑壓壓的騎兵來得快去得也快,蒼茫萬里戈壁上,只剩下狂風呼嘯的聲音,還有來來去去翻滾的碎石。方才究竟來了誰又走了誰,大約是沒有人願意關心的。
西軍。中帳。
案旁早已經燃起了明亮的燭火,壘了好幾疊封好的奏章。種沂盤腿坐在案几後頭,仍在一筆一劃地寫著什麼。案几旁的竹榻上,臥著一位素色衣裙的年輕女子。大約是為了掩人耳目,她這回出來,居然沒有換上絳紫色的華服。
她睡得很安穩,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軍醫說是累的,歇上幾日便好。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種沂終於擱筆,封好一封新的奏章,連同先前寫好的一道,命親衛分別送抵皇城、樞密院和上轄州府。將在外就是這點不好,無論做些什麼,都有些討厭的人在後頭指手畫腳。更討厭的是,他還得忍著。
榻上的素衣女子微微動了動,淺淺地呻。吟出聲。
種沂起身半跪在榻旁,試探著碰了碰她白瓷般的肌膚,感覺略微有些發燙。再聯絡到這些日子黃河岸邊那些瘋狂的謠傳,不難猜想到這件事情其實是出自她的手。至於為什麼神蹟會被新增在太子殿下頭上……
大家都懂得,唯有太子殿下,才能撐得住這等經天緯地的神蹟。
“嗯……”
她微微皺了皺眉,不自覺地抓緊了身。下的被褥,隱隱約約在說些什麼。種沂踟躕片刻,終於還是俯下。身,側耳貼在她的頸邊,清清楚楚地聽見她說道:“將軍……”
輕輕軟軟的聲音如同貓兒的嫩爪,在他心口上一下一下地撓。
“……讓他去古北口。”她一字一字的說著,微微掙扎了幾下,費了好大的勁才睜開眼睛。意識依舊是朦朧的,只能感覺到腰間環著一雙手臂,頸側有著溫熱的吐息,“讓他去古北口,將軍。借一支騎兵給太子,讓李相公同太子一道,出古北口,同嶽將軍會合。”
她感覺到腰間的雙臂驟然收緊,他的聲音也隱隱有些不悅:“為什麼?”
她尚未來得及解釋,便又聽見他說道:“天降神蹟,連同西遼也急了,接二連三的想要往東邊跑。西南邊的吐藩也在藉機進犯。這種時候——公主,這種時候,您居然命臣、分兵?”
“嗚……”她用力掙扎了幾下,卻被那雙手臂抱得更緊了。她能感覺到他隱然勃發的怒意,他稱她為公主,又自稱臣,顯然是被她方才的話給氣著了。
“讓太子掌兵權。讓太子掌中軍!”她總算睜開了眼睛,望著身側男子深邃俊朗的五官,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記得嶽將軍的官銜麼?讓太子和他一道——和他一道重組京營,拱衛京師!”
種沂愣住了。
重組京營,拱衛京師?
她是說——讓太子親手掌兵?
平緩的心跳忽然開始劇烈起來,呼吸聲也漸漸變得炙熱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