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蒼夜被刻上烙印?
子墨在床頭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道:“這是雪膚露,先帝在時,碧海國使臣來訪時送的。有淡化疤痕、活膚生肌之功效。你身上的鞭傷太深,將來必定會落下疤來。”
蒼夜蒼白的唇邊綻開一縷笑容:“習武之人哪個身上沒有傷痕?大王厚愛,夜感激不盡。不過真的不必……”
“身上倒無所謂,只是這額頭的烙印太過顯眼。用了這藥,雖然不能完全消除疤痕,但至少可以淡化。你雖不在意你的容貌,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們理當好好保護。”語氣親切,態度和藹,這一刻的子墨,令蒼夜覺得困惑。相識那麼多年,從一開始的文弱少年到後來心機深沉、手段狠絕的男子,再到後來執掌江山、翻雲覆雨的大王,究竟哪個面目是真,哪個面目是假,他已看不透。
心裡很明白,子墨這麼做十之*是為了拉攏溫如玉,但饒是如此,面對這樣一個微笑的、平易近人的大王,他還是由衷地被感動了。
畢竟,自己是背叛了子墨的人。若是子墨無容人之量,便是十個蒼夜也已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了。
“多謝大王。”除了謝字,蒼夜找不出其它的話來表達。
子墨放下雪膚露,吩咐小冬子將他的晚膳傳到睿王殿來,他要與溫如玉共飲。
溫如玉無言地看著他,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也許,拋開兩國關係,拋開即將面臨的戰爭,他們真的可以成為朋友。
可是,他們永遠站在不同的立場。所以他們只能失之交臂。
假如,當初認識星羅時他已是碧海國王,他們還會成為朋友麼?星羅,不知道現在怎樣了。那雙懶洋洋的、霧濛濛的眼睛,現在是否多了凌厲、多了嚴苛,多了凝重?
寒兒在碧海國過得好麼?
耳邊彷彿飄過斷斷續續的語聲。
“你是絕世寶馬,卻桀驁不馴,朕駕御你一個,比駕御滿朝文武都累。”
“每次朕想左右你,到最後總是不會成功……由得你去吧。只是……你再不可不顧自己的生命,一定要活著,知道麼?”
“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逼你去打烏薩和閼脂,你也不會自殘身軀,不會失去右臂。是我的罪過……我為了自己的野心,將你當作神兵利器,我好自私!”
“回去後還是叫我大哥吧,我已經習慣,甚至享受你這樣稱呼我了。”……
彷彿投石擊開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隔了時間與空間,卻隔不斷那些鮮明的記憶,歷歷在目。每次回首,都是一次心靈的顫慄。
紫熵,只是生命中一段小小的插曲,恢復了記憶,便仍然要去面對斬不斷的現實。千頭萬緒,如何一一理清?
子墨,用盡手段逼我留下又如何?我不會成為你的武器,去殘殺自己的手足兄弟。我願意為紫熵的繁榮出謀劃策,但是,我始終只是個過客。
夜已來臨。睿王殿安靜下來,從視窗看出去,黛色的天空中銀河燦燦,星影沉沉。
蒼夜的臉色看起來好一點了,但仍然渾身疼痛,無法動彈。
“我知道你有話問我,你說吧。”溫如玉含笑看他。
“你要胭脂幹什麼?我知道你每做一件事都有用意,但我真的猜不到。”蒼夜的眼睛因為虛弱而呈現菸灰色,反不如受刑之時黑得清亮。只是面對溫如玉時,他徹底放鬆下來,倦怠的神情中帶著些許安詳。只要有溫如玉在,他就彷彿有了依靠一般,心安理得。
“我只是想用它來維持中毒的症狀。”
“你是說你眉心的蓮紅色?”蒼夜若有所悟。
“正是。”
“大哥是不是有了解毒的辦法?”
“我沒有把握,但還是想試一試。本來,我指望子襄與應飛揚兩個人,因為他們對我妒意極深,我猜他們會採取行動---最好的辦法是讓我解了毒自己逃離紫熵,這樣不管是哪種結局,對他們來說都有好處。不過現在我覺得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精明如子墨,難道他會毫無察覺地任由他倆為所欲為?尤其是在子襄對我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敵意之後。所以,我不想再等,我要自己嘗試解救自己。我知道會有很大的風險,而且毒性不可能完全消除,但至少有所轉機……”
溫如玉的語聲如流水緩緩淌過,聽著叫人說不出的舒服。
他總是有這種安定人心的本事,可蒼夜卻明白,這種嘗試必定是極其困難的,否則,他不會等到現在。
“抱歉,夜兒,總是拿你當擋箭牌,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