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散開。
目光交鋒了半晌。
子襄終於緩緩跪了下去。
“想不到你比孤想象的還要無知。”子墨坐下去,身子微微往後靠,不勝疲憊,“這麼多年來,孤憐你從小沒有母親,將你當作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竭盡全力滿足你的要求。而你,就是用這種無知、輕狂、暴戾與自私來報答孤麼?”
子襄用手捂著臉,呆呆地看著子墨,眼裡泛起淚光。
“你以為孤象你一個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子墨想起子襄說的話,似乎覺得好笑,“孤明白地告訴你,孤對感情沒有興趣。感情是太奢侈的東西,自從下定決心奪取王位以來,孤早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無情無慾之人。孤心目中只有江山。你明白麼?”
子襄彷彿再次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削瘦的身軀顫抖起來。
“溫如玉是孤生平僅見的君子,他沒有你想的這種心思。”
“可他和蒼夜……”
“不是。”子墨淡淡地道,“一開始孤也誤會,但現在孤知道,他們之間只是兄弟。”
“你怎麼知道……?”子襄囁嚅道。
“他看蒼夜的目光中只有尊重、關心與愛護,沒有佔有、沒有欲_望。孤現在想來,夜從來都沒有說過他是如玉的男寵,只是我們有這種偏見,便一開始就給他下了定義。而如玉……他好象是為了保護夜,所以不去說破。也許……其中有我們所不知的原因,對待如玉……孤不敢掉以輕心。”
“如玉?”子襄冷笑,“叫得好親熱。以前,你只對我好。可自從溫如玉來後,你對我又打又罵,你再也不喜歡我了……”
“襄兒!”子墨皺眉。
“我明白,你是王,你心目中只有江山,你無情無慾,所以……我什麼都不必說了……”子襄垂下頭,神情忽然變得無限淒涼。
“襄兒。”子墨坐直身子,凝視著他。為什麼,今天的子襄看起來很不一樣?“你……究竟想說什麼?”
子襄搖搖頭,一言不發。
子墨咬牙,神情又恢復冷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孤的旨意,孤若不罰你,你以後更加為所欲為。今*便跪在這兒,好好反省自己,直到孤讓你起來為止!”
溫如玉在窗下潑墨畫荷。小冬子站在他身後,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風從視窗吹進來,溫如玉衣袂翩翩,長髮飛揚。修長的手指握上畫筆,揮灑間天地之靈氣匯於筆端,流於紙上。他白暫的臉上泛起玉一般的光澤,因為沉浸於畫中,專注的神情裡含著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見之望俗。
“小冬子,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溫如玉邊畫邊道。
“王爺有事但請吩咐。”
“你能否幫我向哪位宮女要點胭脂?”
小冬子一口茶剛喝進口,被這句話嗆得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道:“王爺……要胭脂?”
連蒼夜都愣住了:“大哥,你要胭脂幹什麼?”
溫如玉回頭,向他使個眼色,笑得溫文爾雅:“給你用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夏夜生寒
斑駁的光影灑在門口的綠蔭中,子墨金帶玄袍,獨自施施然走進睿王殿。抬頭看到溫如玉臨窗揮毫的樣子,一舉手一凝腕都有說不出的高貴優雅。
那一瞬間子墨有種恍惚的感覺。是不是,孤與康樂帝都錯了?他這樣的人,不該身處朝堂,因為他太過純淨,不適合朝堂中的勾心鬥角;他也不該廝殺疆場,因為他太過善良,不適合戰場上的血腥屠戳。
他這樣的人,合該歸隱林泉,與鷗鷺同盟,與明月為伴。
可是,他在康朝權傾朝野,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定國安邦如拈花一笑,他征戰沙場如信步花間。
那麼多的傳聞怎會有假?那麼多豐功偉績豈是空穴來風?
難道,此時此刻,是因為他失去記憶,所以才變得如此單純,彷彿不染人世纖塵?
“大王。”擱下筆,溫如玉迎到門口,淺淺含笑,輕袍款帶,彷彿下一秒便可凌風飛去。
子墨微笑,剛剛在裕華宮中掀起的怒氣轉瞬在溫如玉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如玉,夜還好麼?孤來看看他。”
“多謝。他還好。”
捲起的紫紗簾後露出蒼夜白玉般無瑕的面容,只是原本削瘦的臉龐愈發清減,兩眼無光,額頭那處烙印在他光潔的面板上顯得觸目驚心。
是不是所有完美的事物都不長久,所以才要溫如玉失去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