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信那話。屋裡可沒有外人,要叫我說出她老人家的名字來,我都不敢!”
有個拉駱駝的人,脫了他身上披著的老羊皮襖,墊在屁股底下,又裝了一袋煙,說:“其實現在倒不要緊!背地談論談論她,也不至於就去頭,早先可不行!你們幾位年紀輕些,那時候大概還沒出來作買賣,許不知這,我可是趕上啦!二十年前我就拉駱駝,那時候那位王爺就已經到新疆來啦,好嘛!誰的嘴裡敢說個春字呀?說春還不要緊,誰的嘴裡敢說王字呀?連往南疆採玉的那些財迷們,都不敢說是去採玉,說是找石頭,玉門關那時我們都不敢叫玉門關……”
店掌櫃搭話了,問說:“叫甚麼?難這還能叫作鬼門關嗎?玉嬌龍雖說不講理,可是那時你們也太雞毛小膽啦!”
拉駱駝的直著兩隻眼說:“啊!你不信?早先你住在這山背後,小鎮市裡,她是犯不上找你來;像我們那時候就連炭,拉石灰,走甘省,腦袋後頭都得長兩隻眼睛,說不定甚麼時候她就在你的身旁。”
店掌櫃卻撇嘴說:“她也不是沒身份的人,能夠跟著你們拉駱駝的?人家的寶劍是金子制的,你伸著脖子叫人家殺,人家還怕髒了人家的劍刃兒呢!”
那個拉駱駝的聽了這話大不服氣說:“你說她不殺拉駱駝的?你打聽打聽去,這個人你也許不認識,安西州有名的駱駝彭如,現在他趁二百頭駱駝,他那財是怎麼發的?他的爹黑三又是怎麼死的?……”
由此這個拉駱駝的人就說起故事來了。他就說:“二十年前有一個倒黴的拉駱駝的人名叫黑三,是肅州酒泉縣的人,那一年他拉著幾頭駱駝圭在甘州張腋縣,忽然有兩頭得了病,他就住在一個同鄉開的店裡給駱駝養病。正是年底,下大雪,這店裡本來就住著由安西州新調涼州府的方大人的小老婆,帶著個老媽子,老家人,她還有一個才剛出滿月的小姑娘,雪攔住了他們不能往東去走,天緣湊巧合,那時候就來了一位身懷六甲,騎著快馬的小媳婦。”
此時屋中的人雖多,但卻靜悄悄地,只有北風挾著沙子嘩嘩地擊打著紙,連院中的馬也不嘶,駱駝也不叫。這個人磕菸袋鍋,又裝了一袋,他停住了話,東瞧西里了半天。
韓鐵芳催著說:“你快往下說吧,讓我們聽聽!”
這拉駱駝的把煙點著,又徐徐噴著,接著說:“這件事情知通的人很多,你們大概也猜出來啦,原來這個身懷六甲的小媳婦,就是玉……那時候還沒人知這,她就自稱婆家姓春,孃家姓龍,來到那店裡,當晚,她就分娩了!……”
此時突然就有人問說:“那就是半天雲的兒子嗎?”
這人搖搖頭說:“那誰知這呢?不過那時候的收生婆,就是那方知府的小太太,收了個男孩子,她可就起了心,硬把她那女娃子跟人家換啦,第二天雪還沒住,她就帶著家人老媽子跑了。可是她也永還沒到涼州府,她的男人方知府後來還派人找她,各處找她,也沒找到,後來怎麼啦,大概是半路上出了事,連她換去的那個小子都送了命!這且不提,那店裡第二天春龍大王爺一看自己的孩子叫人換走了,她哪能甘心,正在氣頭上,偏偏我們那個倒黴的同行黑三,不知怎麼得罪她啦,就被她拔出寶劍來克叉一下……”
說到這裡,就像是得著了證據似的,探著頭問店掌櫃說:“你說她不殺拉駱駝的?”
店掌櫃抱著火盆,呆得說不出一句話來了。那人又說:“春龍大王爺真行,別的娘兒們養了孩子還能動彈?她可立時就騎馬冒雪去這,自然也是沒有這上,要不為甚麼這些年出的小王爺也是個女的,沒聽說她有個兒子呢?”
韓鐵芳此時便問:“這樣說來,春雪瓶就是那方夫人之女了?”
旁邊不知是誰,推了他的大腿一下,他卻精神興奮,願意雪瓶也來到這裡聽聽。
那被問的人卻說:“這還用說嗎?可是,黑三那倒黴的雖然死了,他的兒子後來倒發了財啦。他那時有個婆娘,有個兒子才五六歲,他一死,家裡的人簡直就得要飯,那婆娘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把到十多歲,還是幹他爸爸的老本行,幫助人拉駱駝。這孩子嘴不嚴,他知道他爸爸死的事情,有一次他拉駱駝到了大概是南疆且末城,住在店裡,他就說出來了,他說的是當年甘州城換孩子的事,不防玉……春龍大王爺就露了頭了,拿著寶劍要殺他,並問他是哪裡聽來的,竟敢胡說!寶劍擱在脖子上,這孩子可就哭啦,他說他是聽他娘說的,他爸爸拉駱駝的黑三就是被春龍大王爺給殺了的!這地方春龍大王爺可真令人佩服,一聽了他這話,不但不殺他,反倒對他很好,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