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僱一輛車來!”
木匠接過了銀子,就點頭答應,雪瓶又囑咐他說:“到了那鎮上無論是找人買東西、僱車,都不準說出真話,說在這裡做棺材埋人可以,但不許說出埋的是誰!”
木匠就把頭深深地點著,連說:“我知道!我知道!”他把雪瓶馬上帶著的那隻水袋留在這裡,背著他們帶來的那隻水袋就走了。
這裡韓鐵芳把春雪瓶辦的事,說的話,都看得清清楚楚,雪瓶的武藝不在玉嬌龍之下,性情有時被激怒時就也暴烈如玉嬌龍,但平常它是很溫和的,不像生長在草原中的一個兇悍的女人,辦事是這麼井井有條,並且想得這麼周到,韓鐵芳簡直連傷痛都忘了,對此佳人,油然地生出羨慕欽佩之情,並想起病俠玉嬌龍曾對他說過:“我是想叫你到新疆給我那親近的人,作終身伴侶。”真是天緣,真是人間難尋天上難找的好事,我韓鐵芳只要這幾處箭傷不至於死,那麼我只要把話一說,就可以與此美人為伴,還可以跟她學武術,學射箭,請她去幫助我到祁連山救母報仇,只是……他一想到了在家鄉的妻子陳芸華,雖然像個木頭似的,又與自己全無情愛,而且多一半的家產都分給了她,等於是退了婚,可是究竟婚沒有退,我仍然是個有婦之夫,我怎能夠?怎配娶人家秀樹奇峰春雪瓶?唉!……他覺得萬念俱灰了。
雪瓶又把那領蘆蓆往近處拉了一拉,她輕輕地抬著韓鐵芳的頭,又叫那孩子抬著韓鐵芳的腿,打算把他移在那領蘆蓆上去躺著,韓鐵芳見她的纖手觸到了他的頭上,他的頭髮出一種異樣的感覺,臉也燒得很熱,就擺手說:“不必!不必!”忍痛用力,勉強地一翻身,幾乎站了起來,就勢一滾,他就坐在席上,看見春雷瓶似笑又沒笑,把眼波向他一掠,他卻不敢看,仰首去看天際的白雲,但那朵朵的白雲都化成了春雪瓶的臉,他暗暗地長嘆,心中又甚悲苦。覺得自己對於女人,敢說是拿得起、放得下,蝴蝶紅與自己耳鬢廝磨,山盟海誓有三年之久,但到時說把她嫁人就把她嫁人,對別個女子也是如此,獨於今日對雪瓶,是真的羨慕、難割,真似一條絲纏住了自己的心,一條龍繞住了自己的身,一根鐵鏈鎖住了自己的命,這還不過是初、二次的相逢,將來果真邀她同往祁連山,同行共宿,那必定能使自己做出最不對之事,唉!算了吧!春前輩你死了,我卻放生前騙了你,說我無妻,叫你空把一番熱望託付給我,我如今可要辜負你了,我決不能作這你親近人的伴侶,我也不請她往祁連山報仇了,只把你盛臉穩埋之後,我再治好了箭傷,我就要走,我獨自去往祁連山,如救出我的母親,我將她安置好了,我就去削髮為偕,如若救不出來,那我就死在那祁連山,反正我是不能再照顧你的女兒了。這樣一想,主意決定,並且決定了不再與春雪瓶多談,也不多看春雪瓶。
他休息了一會,精神也增加了,就與那瞎子的侄子閒談話,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孩子原來姓黃,乳名叫作長福兒,韓鐵芳就跟長福兒一問一答的談話,但也實在沒有甚麼可談,那邊春雪瓶是坐在未做成的棺材旁邊的一塊板上,低頭看著草地,很寂寞而又安閒的樣子,誰也不能相信她是一位飛馳於沙漠之中的俠女。稍遠之處是那紅白的兩匹馬,都在那裡低著頭啃那草地,小霞沒有再來麻煩,這裡雖然也是一條自東往西的道路,但是竟沒有一個人往來。
秋天,太陽的光仍很熱,過了多時,那個木匠坐著一輛沒有篷兒的破驛車,自西邊繞回來了,車上還有他找來的兩個木匠,連趕車的,一共是四個人,車上堆著許多東西,甚麼水口袋,木匠用具,油漆桶等等,長福兒就喜歡得招手說:“回來啦!回來啦!”
那個木匠先下了車,走過來一五一十的跟春雪瓶報賬,然後說:“店房也找好了,老牛鎮上一共有三家店房,我給我的這家孟家店是最好的,房子院子都乾淨,掌櫃的孟老八是中衛縣的人,人頂和氣。”又拿出一包藥說:“這也不知叫甚麼藥,鎮上的廣濟藥鋪買來的,專治跌打損傷,蠍蟄蛇咬,最有效驗,韓大爺,你一服上準保傷就好了!”
他把藥交給了鐵芳,便同著他找來的那兩個木匠,一齊過去趕做棺材,當時就鋸木頭、釘釘子的忙了起來,趕車的把車卸了,放驟子也去吃野草,他卻躲到一邊去蹲著抽旱菸,這邊雪瓶便叫長福兒給韓鐵芳的傷處去上藥,這種藥的裡面大概是有冰片,敷在傷處,覺得一陣涼,立時痛疼就好了些,因此韓鐵旁的臉色漸漸的緩了過來,精神也增加了。
雪瓶就站在旁邊跟他談話,問她的爹爹玉嬌能與韓鐵芳一路西來時的一切瑣碎的事情及所說過的一些話,這韓鐵芳卻不能太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