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將小霞端到水裡,水花濺起了很高,將韓鐵旁的馬驚得向東跑了幾步,雪瓶卻回身跑去抓住了那四紅馬,飛身跨上,就向韓鐵芳急急地說:“走吧!快走!到樹林外邊去吧!”
韓鐵芳更緊緊地隨著她,順著池岸,向北轉西馳去,不料那小霞又從水中爬出來,頭髮和臉上身上全都是泥水,她掏出來弩箭就向韓鐵芳的馬射來,雪瓶疾忙停馬掩護,雙方相距不遠,第一箭沒射到就落在地上,第二箭射了來,卻被雪瓶伸手一抄,就如驚鷹伸嘴到水中啄魚似的,很巧地就將一枝箭接在她的手內,以二指夾著。
韓鐵芳既吃驚、且稱讚,曉得這是玉嬌龍傳出來的絕技,又見雪瓶將馬向鐵芳的馬靠近了一些,向白馬鞍後的包袱之中一探手,就取出來一個小弩弓,裝上得來的箭,向著那邊的小霞,小霞卻爬出池子,像一條泥揪似的向他這邊躥來,並且又要發箭,但這時雪瓶就一箭射了去,正好射中了她的左腿,她又一下摔趴在地上,韓鐵芳倒不禁一皺眉,覺得春雪瓶也是反臉無情,跟玉嬌龍差不多,而雪瓶又以刀背向白馬的膀後輕擊了一下,白馬就又馱著韓鐵芳向西飛馳,雪瓶收了弩弓,自後面趕來。
還叮嚀地說:“小心一點!提防從馬上摔下來!”
韓鐵芳忍著腿痛,坐穩在鞍上,由著馬緊走,並搖頭說:“不會!不至於!”
春雪瓶的紅馬卻輕如燕子,掠過了他,在他的馬前,隨走隨回頭來微笑說:“我不願意傷她,因為平常跟姊妹一樣,可是她的脾氣自小就與我們不同,我爹爹在世時也不喜歡她,她的妹妹倒比她好……我剛才射她那一箭也不重,其實我不該,但因她太氣壞了我啦……我真忍不住氣,我爹爹也是如此!……”蹄聲急驟,沙塵都被蕩起,春雪瓶時時回首,以她的嬌音發著那麼好聽的官話,帶著沉痛的意味來說著,韓鐵芳不住的點頭,並不住細細打量著這位“秀樹奇峰”。
少時雙馬走進了樹林,韓鐵芳真想要把那次賽八仙刻在樹上又颳去了的那“雪瓶”二字的痕跡指給她看,並陳述自己訪她、尋她、見她的艱難,雪瓶這時卻又不說話了,頭也不回,她以刀“剋剋”地砍斷了許多擋在面前的樹枝,兩匹馬就踏著樹枝、落葉、亂草而過,林鳥在他們的頭上飛噪不止,一霎時,雪瓶就先催馬穿過了樹林,及至鐵芳也走出樹林時,見雪瓶已到那邊趕做棺材的地方下了馬。
那小孩正幫助木匠拉鋸,忽然抬頭看見了韓鐵芳也騎著馬回來,喜歡得也跳了起來,高聲叫著說:“韓大爺!……”
韓鐵芳也微微笑著,他騎著馬如同受著苦刑似的,到現在這苦刑才算受完,此時那個木匠也停住了鋸,向著韓鐵芳笑了一笑,雪瓶卻叫他們過去把韓鐵芳攙下來,並囑咐說:“手要輕輕地!”他們這才看出來韓鐵芳身上的傷,齊都驚愕。扔下了鋸,跑過去,兩人齊上來攙扶韓鐵芳,那木匠並且問說:“怎麼樣了?韓大爺!你怎麼受的傷?是誰傷的你?是那個……”
韓鐵芳卻一下了馬,就癱倒在地上,那孩子不住流淚,蹲下去看韓鐵芳的傷勢,韓鐵旁的頭枕在草上,搖了搖頭說:“不要緊,你們就快些做棺材吧!”
雪瓶也走過來,她向韓鐵芳溫和地說:“您的傷勢我看太重了,不能不請大夫看看,我們這次離開尉犁城,本來帶著藥,可惜沒在我這裡。我想這北邊既是有個甚麼老牛山,那裡有市鎮,就一定有藥鋪,有店房,我想這棺材雖然快做好了,但是我嫌太粗,不如叫他們一個人到那老牛山鎮上去……”說到這裡她又沉吟思索了一會,就向韓鐵芳說:“我想叫他們到鎮上去辦些糧食跟水,再找兩個木匠到這裡幫忙,順便僱一輛車來,將您送到那裡,找店房請大夫買藥調養,您以為怎樣?我想那小霞雖也受了箭傷,可是她必不甘心,還許找到這兒來與您麻煩,您在這兒躺著又不得調治,真不如到那鎮上。”
韓鐵芳以那隻沒有受傷的胳臂扶著地,他就坐了起來,點點頭說:“既然離此不遠有座市鎮,又有店房,我也可以去歇一歇,我倒並不是怕那個小霞。只是現在我不能夠去,我須得等把棺材做好,啟出春前輩的屍骨,盛斂了,穩埋了,我才算盡了朋友之義!”
春雪瓶感動得又流下了眼淚,就拿手帕拭了拭,轉頭向那木匠說:“你認得老牛山那個鎮嗎?”
木匠點頭說:“我認得,我是那鎮上學出來的手藝,在那鎮上有兩個木匠,都是我的師兄弟。”
雪瓶點點頭,遂從包袱裡拿出來銀子,交給這木匠,說:“現在你就去吧!記住了!找來人,買些漆,再買點水和糧食。可以先把店房找要、訂下,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