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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你說的這些話我都聽不明白:我姓春,我也不認得你是誰!你們姑奶奶是誰,甚麼投崖的事你更是混說!胡說八道!

你認錯人了!從此以後無論是當著人或在背地裡,若再敢說出一個字,我隨時可以取你的首級!”

保善嚇得身子發顫,連連請安,說:“不敢說!”

玉嬌龍又厲聲囑咐說:“也不許別人說!否則……”颼的一支弩箭射出,正射在保善的官帽上,保善嚇得又幾乎跪下。

玉嬌龍卻催馬就走,一直向西,當日投宿於永昌縣境,竟不見有人追趕來。玉嬌龍經過這一次事情,心中越發煩惱,雖然自己滿口不認以前的事情,但畢竟難以掩得住眾口,自己想:此次西去投荒,連個熟人也不必見了,在新疆無人的深山之中,廣闊的草原上,隨便找一個地方棲身,有了這個孩子也不至寂寞,永遠也不與熟識的人見面。雖然咬著牙,心中暗暗決定了主意,但那股辛酸的眼淚卻仍然不時地由眼角湧起,使她惆悵欲絕。

次日繼續西行,因為在張腋縣惹下週糾紛,出過一場人命,她不得不避著路走,就離開了驛路,專沿著祁連山脈去走,心中環希望能遇著一兩個強盜,如甚麼黑山熊之流,但她所走的這條路極偏僻,人家很少,飛鳥亦稀,竟沒有一個人招呼她、追她,或是攔她的路,使她很是失望。小孩在竹籃裹睡得平平穩穩的,玉嬌龍又在籃子上面捆了幾條細繩,無論馬怎樣快跑,小孩也不至於傾覆出來。

暖暖的春陽撫慰著大地,麥苗已青,祁連山頂的積雪也融化了,如匹練似的自崖上流來,潺潺地響,化成了無數的河流,從馬蹄下流去。小孩兒像春花一般的小臉兒時時仰望著陽光發著天真的笑,並且會轉著眼珠兒看人了。玉嬌龍也不禁展開了愁顏,她一笑,玉嬌龍就也不由得笑。

每晚投人家,投旅店,玉嬌龍總像親媽媽一般地看顧小孩,按時的給她乳吃。她想以後連自己帶她都姓春,但是得給她起一個名字,叫她甚麼呢?她看山,山太雄壯,看雲,雲太飄浮,看水,水太無情,看花,花又易落,看飛鳥盤雕,都覺得與她這孩子不相像,都不能藉之以名。

一夜,她投宿於敦煌縣旅店內,預計明日就要出玉門關,客舍夜深,獨對孤燈,她翻閱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本書,這是以九華劍法為根底,加上自己三年來研習、歷練拳、劍、飛行、長撾、短打,將種種武藝的心得著成的一本書,題名曰“春龍新著”,又寫上“留授瓶女”四個字,她又撫摸著那隻銀瓶,並一手掣出了寶劍,一陣傲然發嘯,又一陣低首尋思,便決定了叫這孩子為“雪瓶”,雪是象徵著劍光,兼志那天張腋店房中的雪夜,瓶是跟這孩子同時來的,不能不儲存,不能不紀念。

於是她就自言自語地說:“春雪瓶!春雷瓶:春雷瓶!”雖然念著彷彿有點不順嘴似的,但她不管了。回憶起自己的往事,又想這孩子將來不知道怎麼樣,她長得很好,將來也許出落得比我還好看,我攜著她遠去邊荒,授她一身武藝,她當然能夠不務浮華,而免去女子的柔弱,跟男子一樣的健壯,跟熊、彪、牡鹿一樣的活潑。但她長到十來歲時,能夠不生出一點情心麼?萬一她在那大漠、草原,遇見其麼雄健美貌,唱著昂壯的歌兒的男子,她能夠不動情麼?她不會因此生出許多的痛苦、悲痛、挫折和惆悵麼?現在她是我的女兒了,便不能不遵承我的意志,我因為放縱,才致貽害家門,落得聲名破碎,身世淒涼,我不能也叫她這樣。

於是取紙筆又在舊的背面寫上:

“訓我瓶女,切記切記。

勿生私情,勿近強盜。

寶劍自玩,花月自賞。

勿與他人,徘徊惆悵。

心應如刀.智應如水。

森嚴明澈,不為俗累。

沙草為家,熊鹿是友。

終於此地,勿戀他鄉。

天涯俠女,不求人知。

銀瓶寶劍,日月永照。”

寫完了,身體也倦乏了,就熄了燈上床抱著小孩兒睡去。次日收束了一切,起身離後,偏午就到了玉門關。這玉門關是邊塞一座偉大的工程,一出了這關口,再往北或西走去,那就是黑海子、甜水泉、白龍堆,都是鹼水湖,莽莽的草原和萬里無根的大漠。

唐人詩云:“弄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裹的春天都是嚴肅恐怖的。這裡有個風俗,就是在關口外,立有一塊大石頭,凡出關人必要由地下撿起一塊小石,向這塊大石頭技擊一下,然後就再也不回頭,一直去了,這種意思,大有去而不返,投石示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