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回應他的關懷,褚澄觀突然轉移了話題。
柏宇徹愣了會兒,才意識到她又回到一開始的話題。
“你要放假了,澄觀。”他一正神色,認真道,“我有可能會讓你去嗎?要是你的氣喘又發作了怎麼辦?在那種地方根本就沒人幫得了你。”澄觀一直給人利落精明的感覺,加上她太獨立好強,根本沒有人看得出她患有氣喘。氣喘就像個不定時的炸彈埋在她的體內,只有他們家的人知道這個病有多危險。
“我現在的情況好很多了。”褚澄觀無奈地低嘆口氣,柔聲辯解,“藥都有,隨身帶著,回診也一次都沒中斷過,我甚至已經記不得上次發病是什麼時候。”只除了在夜深人靜時,常會因胸口的悶痛而驚醒。她默默在心裡補充道。
“我卻永遠記得幾乎把你害死的那次發病是在你上國中的時候。”柏宇徹看著她,黑眸因擔憂而轉為深沉。那次她在學校因運動太過激烈而發病,校方又延誤送醫院差點害她失去了性命,在經歷了這樣的瀕死邊緣,他怎麼可能讓她去?“沒發病不代表根治,你不能拿你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麼說來,我的休假計劃是不是要取消了?我是不是不能出國、不能離開臺北,只能乖乖地待在家裡和你的眼前,好預防發病時你能隨時把我送往醫院?”褚澄觀雙手一攤,自我解嘲地低笑道,“我不能因噎廢食的,哥,我不想把我的生命用來等待終結。”
“我不是這個意思……”想不出說詞反駁,柏宇徹煩躁地轉動手中的筆,開始另找藉口,“假如你接下這個任務,必須和宇軺同住一個屋簷下,期限也不知多長,我放不下心。”
“你擔心他會對我怎樣嗎?一個不肯復健、下半身癱瘓的失意人?”褚澄觀挑眉,故作輕鬆地促狹低笑,“再說,這任務有什麼不好?有免費的別墅住,又有薪水領,還可以乘機看看東岸的風景,呼吸新鮮的空氣,除了偶爾動動嘴皮子游說一番外,這跟度假有什麼兩樣?為了這分好差事,我很樂意把我的假期往後挪的。”
“澄觀……”她那故作輕鬆自若的模樣,讓柏宇徹眉頭皺得更緊了。
會突然起了這個念頭,可能也是想讓這件事先緩一緩她尚未理出頭緒的心情,好讓自己有心理準備去迎接假期,否則,她真怕明天開始放假,她會一直待在家裡,直至耐不住寂寞而宣告假期結束。
褚澄觀淡淡一笑,望進他的眸子,堅定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別擔心。”去看看海,或許寬廣的海能沉澱她的思想,能告訴她除了工作之外,她還有哪些其他的存在價值。她俏皮一笑,開始撒起嬌來:“讓我去吧,東岸的空氣比北部好上許多,我會小心不讓自己發病的。何況,你知道我的工作能力,我若是能說服宇軺,那眼睛像長在頭頂的伊莎貝拉不就會對我甘拜下風?我等著看這一幕呢!”
柏宇徹想再找出理由反對,但在看到她眼中的堅持後,滿腔的勸說只能化為一聲低嘆。澄觀一執拗起來,沒有人能說得動。
“我還能說什麼?”他苦笑搖頭,目光轉為溫和,“要是宇軺真的太過分,你就放棄回來北部,知道嗎?千萬別逞強。”
“你剛才不是還要我體諒他的嗎?”褚澄觀低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當了你六年的秘書,可不是白當的。”
“都六年了。”柏宇徹眯起了眼,低低重複。從高中畢業澄觀就一邊上夜大一邊做超齡打扮替他處理事務,就像怕時間不夠用似的,渴切地想將所有的東西都吞噬進她那年輕的思想裡,那急迫的模樣,愈發讓人意識到她的生命有多虛幻,隨時可能會因某次突然的發作而離開人世。那一次,真的把他們全家給嚇怕了。
“是呀,考慮替資深員工加個薪吧!”褚澄觀一笑,將咖啡杯收進托盤,“我把事情都交接給助理陳小姐了,以後若有什麼事,就問她吧!我要去看海了!”眨了下眼,她愉悅地走出辦公室。
她是用什麼樣的人生觀來看待自己的生命?她真如外表所表現的那麼開心嗎?盯著關上的門,柏宇徹輕嘆口氣。
盯著眼前飛滿綠色藤蔓的鏤空鐵門,氣喘吁吁的褚澄觀按著因運動過度而隱隱作痛的側腹,累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個靠海的小城鎮,濱海公路緊鄰延伸,一邊是山,另一邊是海,這樣的景色在一整條的濱海公路上隨處可見,並無特殊之處,因此一般遊客鮮少在此仁足。
在公路即將整過這個城鎮的起點處,有一條分岔的小路往山的坡度上延,很不幸,宇軺住的地方就在這條小路的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