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滑動,光華流轉,如霞光般絢麗。
她望著歐陽少恭,過了會兒,抬起沒有撐傘的那隻手輕輕掩口,眉梢眼角的笑意中多出幾分得意的味道來。
“能夠守在心上人的身邊,妾身心滿意足,公子又何必多管閒事,莫不是,羨慕了嗎?”
歐陽少恭被說中心事,一時間更是不悅。
看著對面女子滿足的笑意,他心裡就有些情緒翻湧不休。
“簡直可笑,我會羨慕一個入不得輪迴的孤魂?”
華衣女子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笑望著歐陽少恭,如同雨後天空般的雙眸異常清澈,仿如能倒映出一切的明鏡一般。
她從來就不是軟弱易動搖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早地選擇了無比艱難的道路,堅持著或許要千百年後才能窺見成功希望的理想,著眼於天下而非家庭,她擁有的,是超越堅強的強韌心靈與深遠的視野。
分辨出話中的真意,對於她來說並非難事,要針鋒相對地進行辯駁,也並非難事。
女子輕啟朱唇,吐出了答案。
“不,公子羨慕的,是墨姐姐,對不對?”
歐陽少恭微微睜大了眼睛,雙手在袖中握緊,黑瞳中湧出一絲殺意。
女子恍若沒有察覺到那一縷暴烈的殺意一般,悠然地續道:“同是魂魄不全之人,為何她就能得到這般對待。公子是否有過如此想法?可是……”
女子眸中流露出幾許悲哀,“公子又怎知道,世間定然沒有人這般待你?或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為你舍了一切,有人為你生死相許。”
歐陽少恭聽到這些話只覺得好笑。
她懂得什麼?
沒有經歷過的人,怎會明白他的感受?
倘若墨北微看到了裡面山洞內的石刻,還不知會如何對他!
這個孤魂竟也敢如此放肆!
女子低頭瞥了墨北微一眼,手中的青竹傘微微傾斜。
“公子可知,妾身以何種代價,換來此時相隨?”
女子抬頭望向歐陽少恭,清湛的雙眸如同凝了盈盈水光——分明沒有眼淚,卻彷彿載滿了淚水一般。
她柔柔地笑道:“公子可知,妾身為何從不與墨姐姐交談?”
歐陽少恭滿心的殺意為之一滯,一絲疑惑冒了出來。
墨北微從未提過身邊有孤魂相隨,似是全然不知情。
“世間萬事萬物均需遵循天理,想要實現願望,必要付出代價。妾身所付的代價便是……”
華服女子依舊笑得溫柔,卻叫人看了就覺得心痛。
“墨姐姐永不可能知曉妾身的存在,而妾身……”她彎下腰,伸手去捧起墨北微的髮梢,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只在毫釐,卻無法碰觸,“永不可能觸及墨姐姐。”
[汝在其身側,卻不能為彼所知。其在汝身邊,汝永不可觸及。以此,作為魂魄相隨之代價,汝可願意?]
當時,她欣然同意,於是,有了此時的相隨不離。
“雖是咫尺,亦是天涯。”
女子合上眼睛,輕笑,“公子,你又怎知,世間無人為你如此?你又怎知,過去、現在、未來,定無人視你如常,待你如珍寶,生死相付!”
歐陽少恭有了瞬間的怔愣。
生死相隨,卻是咫尺天涯。
一個永不知曉,一個永不可及。
他怎知……世間從來無人待他如此……
片刻的恍惚之後,歐陽少恭心如明鏡,深深地望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沉聲說道:“你是遙姬,作了安魂曲與想遙戀的遙姬。”
女子婉然笑道:“妾身正是蒼遙姬。”
歐陽少恭忍不住笑了出來,“安魂曲、想遙戀……無怪如此……可憐你心中所繫之人,卻從不知你情深如此。”
蒼遙姬不以為然地笑笑,“妾身從未想過以這般感情困擾墨姐姐。墨姐姐這樣好的人,值得世間最好的一切,妾身心中牽掛過多,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任性地守著墨姐姐,不需顧慮其他……若然妾身生為男子,定會向墨姐姐求親,只可惜,天意如此。”
因為深愛著對方,故而希望對方得到最好的幸福。
這樣的心情,歐陽少恭並非不能理解,相反,他很清楚這種心情。
先前的不悅和殺意逐漸消散,他看著眼前的魂魄,微妙地有了一點同情。
那一曲“想遙戀”,若是由她演奏出來,定是聞者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