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人生是否本該如此戲劇?老天爺註定了要給你的傷,無論走到哪,因為誰,最終仍是會一筆一劃,一分不少的刻在身上,透入骨髓。
在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她以為這一生,再也無法若無其事地面對尤殿。到潰不成軍地從溫哥華撤離,她又曾覺得,莫小白會在她的生命裡,成為真正的過去。
最終,所有的以為和覺得,不過是她的自欺欺人。其實一個人,真正放棄了期盼和心動,就會發現曾經自以為的堅持,不過是一場幼稚的遊戲。
不盼,不求,日子便會過得順暢而舒心。只是,她好不容易,把傷都埋進了骨血裡,卻為何現在才要,挖出來看個明白?
田籮覺得尤殿半誘半哄半威脅的逼供方式讓她無所適從。好不容易以為躲過了,又一副要把她剝皮拆骨的樣子,彷彿欠了他八百年的債務沒還似的。事實上,被欺負的人一直是她不是麼。
田籮想要開口說點什麼,手機恰恰在這種時候響起,是響亮的鬥地主音樂。田籮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甚少設定來電鈴聲,大多時候都是手機預設的系統鈴音,這個聲音,一度在她的手機裡消失,最近才剛再次出現。
手機離她的距離有些遠,在衣帽間門口的小几上,離尤殿卻極近。田籮抖了一下,想要跳起來去接,又怕刺激了某人的脾氣。正猶豫著,大少爺已經往那個方向瞄了一眼,便毫無興趣般,一個轉身,出了房間。
田籮反倒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時刻,又剛發生了那樣翻雲覆雨的事情,接了,該說什麼?
這算不算,是一種刻意的背叛?他讓她那樣的痛,那樣的痛。她以為這一生,他不會再回頭看她一眼,他卻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哀求,求再一次的機會與開始。
她其實心裡很亂。說不恨他,是假的,當然是假的。那種痛,腐蝕著心臟,久了,成了一種習慣,豈會那麼輕易地癒合?
盯著忽明忽滅的手機燈光,油然而生一種報復的快感。田籮站起身,到浴室洗了個澡,再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化了個精細的妝容,才把東西一件一件收回包裡,鬥地主音樂開始時很規律地一遍又一遍重複,後來便聽不見了,什麼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她穿過客廳往玄關,尤殿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盯著電視看人物訪談的重播。電視裡的人正慈祥地抱著一個四川災區的孩子,在回顧一年前驚心動魄之中某某師到某某師的聯動大軍調配工作的形成與危機,一派的叱吒風雲。田籮便站停了細細的端詳了一會電視裡的人,覺得尤家老爺子這些年越發地精減了,許是工作越發忙碌的關係。小時候還能偶爾蹭到跟大領導一塊吃頓飯,他總是如電視上這般和藹地一一細問尤殿的學習、生活,卻只是問,很少給予意見橫加干涉。後來便越來越難見到,近幾年更是隻偶爾在新聞裡才能看見。
田籮抱著討好心態,一手指著電視裡的人,巴巴地笑著說:“尤殿,等你放暑假了,我陪你一塊到部裡看看去?”
坐在沙發上的人,原本連餘光都不曾給她,這會聽見她這麼說著,便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轉回了目光,一哼。
田籮搭話不成,也沒了興致。彎下腰穿好鞋,臨出門前覺得應該跟主人道別,邊按開電梯,邊回過頭,正巧碰上尤殿的目光。他看她回頭,立刻就把眼神飄開了,一點道別的意思也沒有,拿著電視遙控器狠狠往上加了幾格音量。
田籮一嘆,覺得這太子的脾氣越發來得輕易了。
田籮沒開車,拖著一身的痠痛,只放慢了腳步慢慢往小區大門走。這裡戒備嚴,計程車都進不了,田籮有些後悔應該在尤殿家就給值班警衛打個電話讓他幫叫好車。
黑暗中,有斑駁的火光一亮,一星的碳紅,在田籮不遠處閃爍。熟悉的寶馬X5,身側斜斜地依著個人影。看到田籮,只換了個姿勢,很隨性地彈了彈手裡長條的女士香菸,半截菸灰堪堪而落,消失在黑暗裡。
田籮覺得女士香菸握在這樣變態的人手裡,便成了一種標榜。盯著她的眼神,有種令她難堪的無謂。她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這裡是尤殿的地盤,這個人大半夜地出現在這裡,似乎也無可厚非。可是這樣的出場方式,又讓她莫名的無所適從。最終只能衝黑暗裡的人點點頭,很禮貌地用英文說:“他在家,上去吧。”
其實這樣的搭話有些過於標榜她與尤殿的曖昧,並不適合。可是這樣的深夜,這樣的地點,似乎也沒有欲蓋彌彰的必要。
變態男只是無所謂地一笑,低著頭繼續抽自己的煙,一副她多麼的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