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涉下屬私事的外國上司所散發出來的中國紅娘氣味。好不容易熬到中餐結束,田籮很給上司面子地當著他的面與莫小白互相留下聯絡方式,並握手互道幸會,以及再見。
臨到下午下班前,田籮接到在國外唸書時,帶她的直系教授的電話,說是出差到中國,難得能在同一個城市,想見見許久不見的昔日愛徒。田籮滿口答應,欣然前往。於是又見到了好整以暇坐在教授身邊,依然衝她點頭微笑的莫小白。教授依然一臉熱情,讓她見見昔日的同校故人,紅娘氣味越發濃厚。
至此,田籮再傻也明白了。好一個撒網打漁,根本自她參加她家娘安排的那場相親開始,便已經是一個布好的局。莫小白這次回來,是鐵了心的衝她了。從長輩、到上司、到良師……好一場盛大的再會。此時正好電話響,田籮接起來,那頭傳來蒙可特有的聲音:“籮籮姐,米娜學姐和傑克他們來了呢,咱約了今晚在酒莊見,你要來哦,我們有神秘禮物要給你驚喜。”神秘禮物?田籮抬眼看著坐在對面的莫小白:“蒙可,我會去,跟莫小白一起去。如果你說的神秘禮物是他的話。”電話那端傳來高分貝的尖叫:“籮籮姐,你現在跟他在一起?你們在一起麼?”田籮把手機拿離耳邊,只匆匆說了句“晚上見”就掛了電話。對面教授正跟他聊得起勁,氣氛一片和樂融融。有了良師,怎能缺益友?莫小白,果然是華麗無比的迴歸。
結果,連教授也一塊參加了聚會。畢竟有許久沒見,昔日校友有著太多值得緬懷的過去,大家都很開心,田籮也跟著如此歡樂的氣氛。莫小白話並不很多,一直陪在田籮身邊,給她遞小點心,幫她擋酒,適當的時候加入她的話題,一切彷彿回到了過去,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一般。其實,大家對於她跟莫小白的過去,都是或多或少地知道的。畢竟,莫小白這樣的風雲人物,怎會不受關注?更何況,還是那樣慘淡的收場。只是大家都很刻意地避掉了太過尖銳的話題,為他們營造了過於溫馨的氛圍罷了。
聚會散去的時候,因為田籮自己沒開車來,本來蒙可可以派車,結果大家一致起鬨,讓莫小白送她。田籮也不推脫,明知這樣的場合,多說無益,只默默的上了莫小白的車,待到車子開出去,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她才輕輕說:“前頭路邊停吧。”
莫小白倒也沒說什麼,在路邊把車停穩了。田籮臨下車前,對他柔柔說了聲“謝謝。”
他便臉色一緊:“謝我什麼?”
“今晚,還有,一直以來,你為我做的。”田籮回頭衝他微微一笑,開啟車門:“莫小白,我不再恨你了。再見。”
也不等他反應,下了車,大步的往前走。剛走出十來步,便有一陣風貼了上來,將她整個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莫小白從身後緊緊抱著田籮,收緊了臂彎,幾近哀求:“籮籮,別走,好不好?”
田籮沒有掙扎,只靜靜的,許久許久,久到莫小白的心越來越慌越來越沉,才聽到低低的聲音,很無助地在他耳畔響起:“可是,莫小白,你說,你討厭我。我該怎麼辦?”
有溫潤的液體,一滴,兩滴,漸漸越來越多地滴落在他的手臂上,嗖一下浸入了面板,順著血液直達心臟,然後,盤踞在心裡,再也出不來。
莫小白只能用力地擁緊了她,任由心臟撕扯一般地抽搐,卻不敢輕易吻去她的淚水。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哀求:“籮籮,我們從新再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從新再來吧。過去的,便已經是過去。
就算是再傷,再痛,他也願意,再來一次。
(14)
跟蘇然一直呆到圖書館關門,田籮才離開。蘇然家的車早已經在外頭等候,本來要順路送她,田籮卻婉拒了。圖書館離田籮家不遠,步行也不過就是二十分鐘的距離,田籮慢悠悠的往家走,剛拐進小區門口,就有一個非常眼熟的人影閃了出來,客氣而有禮:“田小姐,我家少爺要見您。”
田籮只微微點了個頭,示意來人帶路先走,很乖巧的跟在來人身後,拐了個彎,便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有一顆帥氣的腦袋,正掛在停著的黑色車窗邊上,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張望。路燈並不很亮,但田籮一出現,車上的人馬上有所覺察,立刻開了車門下了車。一直走在她前頭一步距離的司機,此刻也轉過頭來,衝她點頭示意,便走了開來,似有意不要打擾。田籮也停了向前的步子,只隔著一個路燈,微微側過頭,看著不遠處的尤公子。一個人長得精緻,即便是在這樣毫不清晰的路燈底下,也能徹底地產生美感。尤殿可沒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