喟嘆一聲,天際已現曙光,神鴉崖的方位,早經禿胖老者示知,此地無可留戀,他清嘯一聲,雙足猛頓,自山巒群峰間向神鴉崖的去路腳縱飛馳而下,轉瞬遠去。
如今且說那獨居熊狒洞中,跌坐調元的笑面銀豺歐陽易,他已運氣周天,調息完畢,卻在沉思往事。
歐陽易由那適才救助自己昔日的義子身上,聯想到索魂客沈劍南,索魂鬼爪已然雙失,沈劍南怕已不在人世了。他吁嘆一聲,搖了搖頭,他對今宵所遇之事,不能不信,卻又似夢幻般不
敢深信,那生擒熊狒的異客,在歐陽易的心目中,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具這般神技,他卻怕見這人,那就是他受業的恩師。
生擒熊狒的這位,卻不是歐陽易所懼怕的那人,適才他曾很清楚地看到這位奇客的像貌,禿頭白髯矮胖身材。他那恩師,卻是一位乾枯瘦小禿頭白髯的人物!
歐陽易又想到昔日的義子,如今竟懷無上身手,若非目睹,怎敢相信,這孩子並非梅氏之子,不管他相信與否,再見到他的時候,我必須詳細說明,此子適才臨行曾有恩已相報,怨亦將了斷之言,思之令人傷痛。
這孩子既然已到峨嵋,沈珏娘和那小房佩自是也已趕來,數十年糾纏不解的仇怨,在這秀山靈境了斷正好。
當年一時大意,不料及東風竟是東川犬叟之子,無心結成大仇,如今彼等若相互聯合,峨嵋必成自己埋骨之地。
梅三豐之子,果有乃父風範,他……
歐陽易忖念至此,卻突然驚呼一聲“不好”!
現在他才記起來,梅夢生是身中自己的五雲真氣之傷,除自己外,無人能夠替他醫治,算計時間,還來得及保全梅夢生那條左臂,立即站起,飛縱出洞,照分手時及哮天夫婦所去方位,疾馳而去,自然他已經無法再在原地找到梅夢生和及哮天夫婦,但他卻是十分真誠並焦急地在搜尋,也曾揚聲呼喚過。
在晨光曦微中,他驀地發現數十丈外,一株參天古木之上,垂吊著一個黑黝龐大之物,他並未深思,人如脫弦之箭,疾射而往,等相距十丈左右的時候,已然看清所吊之物竟是那洞中的熊狒,不禁驚咦出聲。
熊狒未死,被一條極細的銀色之物,倒吊在粗如水桶般的枝椏上面,睜著一雙碧眼,乞憐地看著自己,但卻不能挪動。
歐陽易看到這條銀亮細長似索而非索的東西,心頭猛震,面色陡地改變,一言不發,轉身悄然欲退。
豈料身後高處,突地傳來一聲哈哈大笑!
歐陽易凜然止步,隨即聽到有人沉聲說道:
“什麼人?妄窺我老頭子的秘密!”
歐陽易暗皺眉頭,緩轉身來,在那參天古木之上,霍然出現一人,正是昨夜生擒熊狒的禿胖白髯老者,他立即拱手說道:
“昨夜深感老丈盛情,彼時在下……”
禿胖老者冷哼一聲,沉聲叱道:“哪個認識你這小子,我老頭子問你是誰,來此何干,怎地這般大膽,妄窺我老頭子的秘密?”
歐陽易今非昨日,否則必然早已惡言相向,聞言說道:“在下歐陽易,峨嵋與人相約會面,不幸途遇敵者,身受毒傷,事急覓地療治,豈料誤入熊狒洞中……”
他話尚未完,禿胖老者已介面說道:
“一派胡言,歐陽易人稱笑面銀豺,我老頭子聽人說過,這個東西模樣兒非常清秀,故而又稱為玉潘安,那雖是數十年前往事,但不論這個東西怎麼變,也變不成你這副傷殘醜怪的樣子,說實話,你是什麼人?”
歐陽易並不著惱,喟嘆一聲說道:“在下並無謊言,只因三十九年前,仇家夜襲,殺我愛妻毀我容貌殘我一目,才變成這般模樣。”
禿胖老者輕哦一聲,又冷冷地說道:
“仇人是誰?因何結仇?”
歐陽易嘆息一聲,然後恨恨地說道:
“說來令人難信,仇家是昔日名重武林的兩位劍客,司徒雷和梅浩然,至於因何成仇,卻是個無法解破的啞謎。”
禿胖老者冷笑一聲道:
“天下人能信得及你這番話的,怕沒有幾個吧?”
歐陽易如今有些惱了,沉聲問道:
“難道老丈認為歐陽易這般不肖?”
“我老頭子一生待人全憑誠信,對誰都是一樣。”
“既是如此,老丈又怎說天下人皆難信我之言呢?”
“司徒雷人稱劍聖,梅浩然素有方正之譽,若無必然而應該的原由,豈能殺爾之妻,殘爾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