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太不公平了。有人告訴他,當楊專車赴江蘇就任督軍時,那種排場簡直和張老帥的威風一模一樣;可是當楊兵敗失地回到奉天時,老將並不對楊有所處罰。因此郭從日本回到天津,立即稱病住進法國醫院,他覺得奉軍積習太深,張作霖腦筋太舊,賞罰不公,恩信不立,這種領導方法是不會有前途的。
一個人先人為主,郭既然已和馮玉祥聯絡,自然對張老將的一切處置都會不滿,不要說有這些事實做根據,就是沒有這些事實,也會找些來的。
郭松齡倒戈的最大背景,是由於郭和馮玉祥簽署了一件密約,馮支援郭回師關外,驅逐張作霖,做東北第一人。
郭為何會和馮聯結?據說郭妻和馮妻李德全在北京同一時期念大學,氣味相投,這是一條線索。
可是郭馮聯結卻是在民國14年秋天日本觀操時。那一年日本秋操,曾邀請奉軍和國民軍各自選派軍官若干人前往參觀,奉軍由郭松齡領隊,國民軍由韓復榘領隊,雙方在東京均住在一處,因此接觸的時間較多。郭的隨員中有十九旅旅長高記毅,是郭在日本陸軍速成學堂的同學,力促郭和馮聯合,並代表郭和韓密談。
也許是郭松齡早有倒戈計劃,要拉馮玉祥為奧援,所以郭向韓吐露了一個秘密,是張作霖向日本乞援軍火,以進攻國民軍,他抵日本後發現此一秘密,大不謂然。他向韓表示,如果奉軍進攻國民軍,他決不聽命,且會倒戈相向。
這當然是一個極重要的訊息,恰巧這時奉張確已佈置對國民軍用兵,急電召郭速返,郭奉命匆匆離日,又和韓重申前言。韓復榘也感到茲事體大,遂亦由日本趕返馮玉祥駐節的包頭,向馮報告。馮怕郭有詐,所以他表示既然是郭提議,即請郭親筆寫一個東西,類似條約,派兩個親信的人專程送來。於是韓復榘銜命馳赴天津,這時已是11月10日左右,郭已返天津,稱病住在法國醫院。韓把馮的話轉達給郭,郭便擬具一個親筆條款,以馮玉祥為甲方,郭松齡為乙方,李景林為丙方,由甲乙兩方簽字即生效,密約內容包括:
(一)張作霖勾結日本帝國主義,擅訂禍國條約,圖進攻國民軍,郭松齡誓死反對(注:這是個捏造的理由,其實張作霖並未和日本簽署條約)。
(二)奉軍進攻國民軍時,郭軍即倒戈相向,回攻奉軍。
(三)郭部出關後,專門開發東北,決不與聞關內之事。
(四)直隸、熱河請劃歸李景林。
郭派他的親信秘書李俞三(堅白)和他的三弟郭大鳴隨韓復榘攜密約到包頭見了馮,馮加了一條,就是郭的軍隊統稱為東北國民軍,然後就在密約上籤了字。
郭、馮密約,李景林並未與聞其事,可是李和郭接近是事實,李在直隸受盡了國民軍的氣,如果馮玉祥承認直隸是李景林的勢力範圍,同時還把熱河劃歸李,當時軍閥都以擴充地盤為目的,李自然會和郭、馮合流的。
如果郭、李、馮真的合流,奉張的命運就未可知了。因為奉軍的精銳全在郭松齡手中,而奉系自從楊宇霆和姜登選在江蘇、安徽撤退後,正是低潮時期,形勢上的低潮遇到突變就難以招架。
郭松齡簽署了郭馮密約後,即於11月21日夜,由天津專車前赴灤州。
郭松齡起事前,在天津曾由他的秘書齊世英到黎元洪的官邸去邀請饒漢祥。饒身體素不健康,一身是病,又出名的骯髒,他當時並不知郭要造反,邀請他寫一篇大文章,他表示天氣太冷,自己身體太差,打算在開春後再應邀。劉把饒的意思回覆了郭,郭送了一萬大洋,請饒務必前往。饒應承了,就由齊陪同到灤州。
郭松齡給張作霖的第一通電報,就是饒漢祥的手筆。饒的通電最大特色就是咬文嚼字,堆砌許多艱澀的典故,難認的字。通電是要大家一看就懂,才有作用,而饒寫的通電,大家都難看懂。下面就是這道通電:
郭松齡之通電一(14年11月22日)
“(銜略)張上將軍鈞鑒:松齡渥承殊遇,擢長兼師,職在服從,義當報稱。虎頭食肉,萬里不辭;馬革裹屍,死而無悔。何敢苟安求免,不恤孤恩。顧仰體鈞座偃武之衷,俯察遼民被兵之禍,治亂決無二門,仁勇不可兩全,畏罪不言,負心更甚,竊為鈞座披瀝陳之。連歲興戎,現金告匱,錢鈔濫發,價格日虧,外幣潛乘,寰省殆遍。倚其調劑,轉與維持。刮我方輸,易人廢紙,血枯見骨,身沒及顱。運轉不靈,彌縫呈困,推衍所極,必至無財。士兵苦戰,將帥專圻,至於一卒,才折二昏,名為增餉,實同罰俸。年豐母餒,歲暖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