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一面忙叫人去請大夫,一面又使人去回王夫人,一面又忙吩咐小丫頭子洗過襲人之後抬進屋裡,一面又叫拿了藥膏子來敷傷,直忙得團團轉,那襲人卻是昏迷之中。
寶釵和寶玉少年貪歡,又因王夫人素日裡也免了兩人的晨昏定省,因此尚未起床,日上三竿的時候才慢悠悠起來。
寶玉只穿著中衣,被了一件衣裳出來要解手,忽見外間躺著那灰敗可怖的襲人,便嚇得大哭起來,道:“這是什麼鬼東西睡在外面的?也不怕人嚇得失了魂,還不趕緊打了出去!”
麝月忙道:“二爺不認得了?這是花大姐姐,不知道怎麼著一大早就這樣了!”
寶玉嘴裡只道:“襲人姐姐那麼標緻的人物,就像是那春天裡開的桃花兒一般,如何就是這鬼東西了?若是這麼個樣兒,留在這裡也損了面子,快回了太太打發了出去!不過多給幾兩銀子罷了!”
麝月心中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素日裡只見寶玉和襲人親熱,卻未曾料到襲人如此模樣,寶玉便立即要打發出去。
寶釵也聽到寶玉的嚇哭聲,走了出來,沉著臉色道:“什麼事情大驚大怪的嚇著了二爺?你們從小兒服侍著二爺的,難不成不知道二爺是膽小的?還這麼嚇著二爺?”
轉眼見到襲人,雖然一驚,卻不由得一喜,只是面兒上卻不露聲色,對麝月道:“請個大夫來看了,然後回了太太,叫賬房裡支二十兩銀子,打發人送了襲人回她家裡將養罷,若是好了,將來自然還是叫她進來的。如今這麼個模樣兒,若還在屋裡伺候著,倒是叫人家笑話咱們賈家是沒個模樣周正的丫頭了,偏叫一個這樣的人來使喚。”
襲人就這麼昏迷著給賈家送回了花家,寶釵終究顧及著自己的奶奶身份,不能叫人說自己天性涼薄,因此吩咐人也把襲人素日裡的衣履釵環梯已,約莫也竟有七八百金,都隨著襲人送回了花家,那花自芳夫妻兩個見家中的搖錢樹襲人竟如此模樣,不由得又是一陣呼天搶地,不過倒是有七八百金,倒也覺得有些安慰。
當日花家流離失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若是得了德妃娘娘路上接濟,只怕一家子早就餓死了,後來雖是受德妃娘娘之意,將五歲的花襲人賣了給賈家,但是也知道襲人在那裡是金尊玉貴,比一般寒薄人家的千金還過得好,後來寶玉經常到自己家走動,一家子大小也都知道了意思,心中彼此也都放心,因此並無贖身之念。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依附著賈家過活,襲人少不得總是將素日裡的梯已賞錢送回家中,花家只因有個女兒在賈家為僕,倒也在市井上體面了起來,花自芳又是個善機變的,家道也漸漸復甦,如今正等著襲人明堂正道做了那寶玉的偏房姨娘,自家也算是和賈家攀了親威了,偏生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來。
襲人之事,賈家自然盡知,晴雯卻是拍手稱快,胸中一點怨氣盡出,道:“可見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的,一心想治死了我,卻未料到卻是自己先遭了殃!”
探春和惜春不是無知的人物,知道了之後,就一起看著雪雁雪鳶幾個,眼睛灼灼,眨也不眨一下。
屋子裡只是姐妹幾個和親近心腹丫鬟們,因此惜春眨巴眨巴大眼睛,黏在雪鳶身上,卻看著雪雁,道:“不知道那西洋花點子哈巴兒怎麼如此的,雪雁姐姐,雪鳶姐姐,我好好奇哦!我好好奇哦!”
雪雁笑道:“這些個事情,四姑娘還是不知道得好,她們既又要算計著姑娘,少不得該教訓教訓的。不然將來四爺知道了,還不得罵我們!”
惜春忙跳了開來,靠在了探春身上,道:“真真不是我說的,那四爺,林姐夫,疼林姐姐也罷了,那也是好事兒,偏就醋性子也忒大了一些兒了,連我們姐妹們親近也吃醋,莫不是醋汁子擰了出來的?”
探春以及跟前的丫頭都抿嘴笑了起來,雪鳶輕輕點了一下惜春的額頭。
探春笑道:“好你個四丫頭,才離了林姐姐眼前,你就背地裡說四爺和林姐姐。”
惜春嘟著小嘴兒道:“這可是真話,又不是什麼瞎話!只是雪雁姐姐,到底那西洋花點子哈巴兒怎麼回事?”
雪雁才抿嘴道:“竟藉由給紫鵑姐姐香囊袋兒來算計著姑娘,這我怎麼能饒了她?那香袋兒裡是麝香,對姑娘身子的壞處竟是極大的,日後姑娘少不得是有喜了的,若是聞了這個該怎麼著?如今幸而是紫鵑姐姐也有防心,所以才燒了那個。我昨兒個反正也無事,因此只是趁著黑夜出去在屋頂溜達了一圈兒,順便那刀子在她身上臉上親吻了幾下,留下那麼些幌子。”
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