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者們隨著想像中的寒冷漸漸顫抖蜷縮,年輕的情者只會這樣。過一陣子以後,她們回過神來,唧唧喳喳地咬一陣耳朵,然後一起取笑她,把她一個人拋在一旁。
微小的太陽已經出現在視野中了,四下裡是隻有她才能獨自窺見的深紅。她橫著展開身軀,收攏背腹,吸收周圍空氣中微茫的熱量。她懶洋洋地享用著,品嚐著長波酸澀而空洞的味道。 (她從未見過還有其他情者會喜歡這種感受。但是她永遠也不會公開解釋,她的喜好來自對自由的渴求,那種孑然一身,遠離塵囂的自由。)即使現在,揮之不去的孤獨、縈繞四周的寒意以及這幾乎滲入體內的深紅,都讓她想起從前,想起組成家庭之前的那些日子。在所有記憶之中,最難忘最撩人心絃的是她自己的撫育者,她的父親。他總是笨拙地跟在
【① 平行世界三人家庭中負責理性思考的成員,亦稱為“左伴”,與撫育者(右伴)相對。】
她身後,總是害怕哪天她會傷到自己。
他對她總是關懷備至,撫育者天性如此。他們最關心的總是幼小的女兒,程度遠遠超過對另外兩種孩子的關心。這種過分的關心一度使她厭煩,她甚至盼望著哪天他能從自己身邊離去。所有撫育者最終都會逝去:可是有一天他真的逝去,永遠消失不見,她的思念卻又那麼不可遏抑。
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他親自告訴了她。儘管撫育者很不善於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可是那天他的言語卻無比溫柔。那天她和從前一樣,從他身邊溜走,不是因為怨恨,不是因為她懷疑他的話,只是一時興起,便溜走了。她在白天找到了一處特別的所在,那裡一片空曠,她在意外的驚喜中飽餐一頓;然後感到心中充斥著一種渴望,想運動或者做些什麼。她在岩石的邊緣滑過,讓身體的邊緣與之融合。她知道,除了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無論是誰這麼做,都是既愚蠢又莽撞。或許正因為如此,這樣的行為才如此令人興奮,如此甜蜜。
她的撫育者最後還是找到了她,站在她面前,沉默良久。他眯著眼睛看著她,好像不願意碰觸到一點點她身上反射來的光線;或是想一直看著她,儘可能地多看一眼,多看一會。
一開始,她也氣勢洶洶地回望著他,以為父親一定是為她滲入岩石的行為感到羞恥。但是在他眼中,她沒有看到一點責備的意思。最後她還是投降了,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爸爸?”
“怎麼了?杜阿,日子到了。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你也一樣吧?”
“什麼日子?”杜阿就是這樣,頑固地拒絕瞭解。
在她的觀念體系中,只要不去了解,那麼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她從來不曾徹底改掉這個習慣。奧登說所有情者都是這樣。說這話的時候他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口氣,表明他又一次陶醉在身為理者的感覺當中了。)她的撫育者說:“我要去了,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而她卻無言以對。
他說:“你還要通知他們兩個。”
“為什麼?”杜阿不服氣地反問,她的身形開始擴散,邊緣也越來越模糊,幾乎要消散了。她賭氣地想,就這樣消散算了。當然,她做不到。過了一陣,痛楚將她從擴散狀態拉了回來,身形又開始重新聚攏。她的撫育者默默地站在一旁,甚至沒有責備她一句,告訴她要是被別人看見會有多丟臉。
她說:“他們才不會關心呢!”說完後她馬上後悔了,她意識到這話會傷害父親。他一直還把他們兩個叫做“小左”和“小右”。可是如今“小左”已經完全投身於他那些所謂的學問之中,而“小右”只知道整天唸叨著組成一個家庭——那種由理者、情者和撫育者組成的家庭,也是所有人的歸宿。杜阿是三個當中惟一還覺得自己很小的,當然,她的確是最小的。情者總是這樣的,那兩個則完全不同。
她的撫育者只是說;“不管怎樣,你都要去告訴他們。”
她不想去。她和他們之間關係很疏遠,其實他們小時候不是這樣的。那時他們身體上的區別還沒有那麼明顯,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來,理者也好,撫育者也好,qi書網…奇書情者也好,三個人都一樣。他們總是形影不離,整天糾纏在一起,追逐嬉鬧。
沒有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在大人眼中,他們都還只是孩子。可是到了後來,兄弟們開始長得越來越粗壯,越來越嚴肅,繼而越來越疏遠。當她向父親抱怨時,他只會溫和地說:“你們都長大了,杜阿。”
她不想聽,不願意接受。可是事實上,她的理者哥哥已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