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顯然發怒了,嚷嚷的聲氣大了起來,“我有兄弟在凌州當差,他親眼見的,說那幾百騎護著奉國公從上萬白衣別失的追殺中突圍而出,若不是神兵天將,如何能夠做到?”
他們的爭吵引起了門口守兵的注意,守兵正欲提聲喝叫,兩筐銅板卻已取到。羅徹敬趕緊道:“取了賞錢都去吧!”
他一面道,一面將大把銅子灑了出去。銅錢落如亂雨,方才說閒話地、吵地鬧地都顧不上了,上跳下俯地搶。搶到的發出聲聲歡呼,“謝奉國公賞的福!”
瀧丘民生殷富,百姓並不在意這點銅子,圖得是沾個福氣光彩,搶得一兩枚便也心滿意足,當下紛紛散走。羅徹敬賞完了錢轉過身來,正見到王府上兩名小廝抬著只銅錢筐子一路“哼哧哼哧”地過來,秦芳跟在他們身邊上。見府門情形,她不由一怔。小廝們抬得辛苦,道:“秦姑姑,咱們這該怎麼辦?”
“還不往班房裡放下!”秦芳提著帕子在心口按了一按,對當值的侍衛頭子道:“這些日子侍衛們也辛苦,這是太妃賞下來的,你作主分下去吧!”
“謝太妃賞!”侍衛大喜,跪下行禮,又起來道:“就知道是姑姑心痛我們,幫我們向太妃討賞……過幾日何首領回來,定代我們來謝過姑姑!”
“呸!”秦芳拂開羅帕,將涎皮賴臉的待衛們趕開了去,自己已經迎到了羅徹敬跟前,笑道:“五郎還不快進去?太妃可問了幾番了,這又讓我到門上來尋,這架子可不小!”
羅徹敬自然連連道歉:“竟然勞秦姑姑,罪過罪過!”
赴完的宴席,回到自己府中時,已是亥正時分。羅昭威倒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在轎中坐著,已經發出微鼾之聲。羅徹敬教人小心地抬了他進去,他母親率著一眾姬妾,本是盛妝候迎在中門上,見狀便斂了手腳,輕聲細氣地招呼了進去。
羅徹敬給國公夫人請過安,不及更衣便往常舒住的小院行去。隔著竹木疏影,澄光融融碎在了地上水汪中,他不由心中一定,知道常舒料到他來,並未竭下。
果然前階上有小廝打著個燈籠,眼睛眨巴眨巴地正犯著困,等他走到跟前才一個激靈醒過來,趕緊跪下道:“先生正等著五郎來呢!”
他引了羅徹敬進去,開啟簾子,常舒向他微微轉過臉來。這時爐上水正沸,湯沫大起,茶香濃冽。
羅徹敬去了衣履,在常舒面前坐下,捧起常舒遞給他的茶盞道:“先生這晚了,竟還沒睡麼?”
“今日奉國公返城,我本以為將軍會和奉國公一起來的,國公爺是醉了麼?”常舒答非所問地道。
羅徹敬微呷了口茶,決心突下,道:“父親是倦極了己經睡下……可就是他沒睡,我也不會帶他來找你。”
“喔?”常舒微微一眯眼,向門口守著的小廝們一使眼色,他們趕緊都退走,帶上了門。
羅徹敬起身來回走了數步,步子很急,震得桌上茶沫輕漾。“王上就位不過數月,就連連辱師喪地,毓州根本之地,都險些動搖。今日又得知他竟是有意斷送了羅徹同的性命,為人猜忌至此,羅家的基業,只怕危險得很啦!”他駐步長嘆一聲,等著常舒的回答。
然而許久後,才聽到常舒輕輕地“咦!”了一聲,似乎渾不在意。
“先生!”他急了,幾步邁近,湊緊了常舒道:“我羅徹敬自從有幸請到先生,便將先生奉為師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危急關頭,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言無不盡麼?”常舒猛然雙瞼一掀,瞳子晶晶閃亮,那光芒直有種徹人心腑般的鋒利。“那麼我問將軍一句,將軍所憂所慮,是為著哪一個羅家!”
“這……這哪裡,又有兩個羅……”羅徹敬起先似還有些畏縮,可是被常舒逼視著,驟然心又定了下去,很沉穩地道:“自然,就是我羅徹敬的家……的國!”
“鐺!”極輕微的敲擊,卻也讓羅徹敬怵然一驚,看去時,卻只是常舒將分茶的勺子扔回釜中。他在衣上擦了擦手,神態淡然地道:“那就好!我常舒所輔之人,豈是為人臣僕之輩?”
羅徹敬近些日子來在胸中思量不休的大事,猛然說了出來,正自有些惶恐。可在常舒這裡,卻是理所當然。常舒的淡定安撫了羅徹敬,他坐回去,攏了攏袖道:“羅徹敏如今在昃州城,情形與去年先王退歸時一般無二。他之所以敢守城池,不過是因為有神秀關集翠峰和沖天道三處支援。然而瞿慶趙德忠都對他心懷不滿,如今他們之所以不敢明裡叛變,不過是怕瀧丘斷了他們糧草供應。然而現今,瀧丘民心屬我父子,城內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