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玉見她毫無疲憊的形相,滿懷興奮的神情,料其傷已不妨事,可是她的小臉蛋,仍然氣色可慮,蒼白中尚帶著嚇人的黑氣,尤其是雙目深陷,眸珠無神顯見她的身體是極待安心調養,否則她將會病到,終身甚至天壽。
這現象不由得仲玉不因而由衷疼愛,緊索著雙眉,滿臉關注之色,伸手著捧著她的腮頰,只默默地瞧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言姣蓉不知仲玉為什麼愁眉苦臉,而且盡在盯著自己發呆,於是眨幾下睫毛,即道:“玉哥哥,你怎麼忽然又傷心了!有什麼煩惱麼?……你看我是不是因為我變了……其實還是和從前一樣呢……”
仲玉聽她純樸之言,當即微微一笑,隨之滿面凝重之色,道:你沒有變,乃如從前那麼嬌麗,可是你的氣色非常壞,所以愚兄為你的身軀擔心!”
言姣蓉聞聽此言,芳心頓即一寒,由之一種可怕的預感,直湧心頭,而致嬌態畢露,珠淚倒掛眼前,臉色也隨之更加慘白,想不到傷後的身體,在仲玉的眼中竟會虛弱得這麼嚴重,是以,驟然以浮慘痛,儘自默然流淚望著仲玉。
她之所以傷心落淚,一則有感於仲玉對的關切,充分顯露情深義重,因而把仲玉對她的手足之愛,誤為男女間的情愛,喜極而生悲。再則她怕自己的身體,真會如此虛弱下去,慢慢接近死亡,若然,情孽未了即短命辭世,那將是千古遺恨。
這時,由於兩種一喜一悲的意念互相糾纏,反而造成她心裡的恐懼,越感到身體形將凋萎,直至弱不禁風……
少頃,她輕輕避開仲玉,側身走去尋丈,緩緩雙膝跪地,翹首望月,合掌喃喃祝道:“天呵!請發慈悲吧!保佑我多活幾年,了卻塵世春夢,我言姣蓉並不怕死,人生在世總不過是一杯青家,可是,此生恩情未酬,孽緣未償,我豈能含恨九泉…”
說話中,亮晶晶的淚珠,巳點點順頰滑落,接著伏身下地,低聲悲聲……
人就是這樣,一生心靈空虛,有情無處寄,固很可悲。而心底已種下甜美的種子,情已傾向於興,又恐懼此生短命,正凝結成的悲哀,更能置人於消沉,或促具死亡。
言姣蓉即是如此,她純潔的時候,死心塌地的向著仲玉,雖未得到什麼肯定的表示,但在仲玉的愛護和照顧之下,她錯覺以為兩已至相印,殊不知仲玉對她仍出於摯誠的同胞之愛。
如今,由於喜極生悲的心理作用,致令她悲苦叢生,哀切切開始遺憾,此生將萬事皆休……
仲玉見她由於一片痴情,和患得患失的心理,而使之感慨萬千,哀傷痛哭,頓時也不知如何是好,皆因他對勸慰女人這一道,的確很低能,只楞在當地緘默無言,其心中也正被情感的劍插戮著……
此刻,倏聞幻影羅剎一聲長嘆,隨見已從地上慢慢坐起來,那幾經傷殘憔悴的模樣,面目中已表露出她心理的徹悟,那就是人生際會風雲,若干殺伐過去,因逞一時之雄,而所獲得的只是一條殘命……
仲玉瞥見幻影羅剎已醒轉過來,忙躍過去躬身一揖,道:“師伯,玉兒遲來救援,致使您身受重傷,殊為罪過!”
幻影羅剎聞言,緩緩抬起頭來,望著仲玉臉上掠過一絲慘笑,但眼中仍露出驚疑的神色,乃低聲道:“原來是你救了師伯,結束這場危機傾刻的惡鬥!”
仲玉欠身道:“玉兒救援來遲,望師伯恕罪!”
幻影羅剎笑道:“若非你即時來臨,師伯恐怕早已沒命了,論理我應該謝你才是,還有什麼罪可念……!如今那惡道何在……!”
仲玉答道:“那惡道已被玉兒斷去一臂一指,放他逃生了!”
幻影羅剎頷首道:“適可而止理應如此,師伯一生行道江湖,雖是義正武林慣除宵小,但行為間遂性而為,又何尚全是對的……如今,被切斷這條略膊,也可說是因果報應……”
言詞中,吐出人性的真言,臉上也現出對過往歲月的行跡,開始由衷的懺悔。
仲玉眼看幻影羅剎那種慈婉坦然言態,大反運過去的為人,竟自責行道江湖的過錯,心中好不奇怪,暗道:“師伯是何等剛烈逆性的人,居然因為斷去一臂,而悔悟從前不正不邪之非……奇怪,一個人的天性,還能老來改變的麼?……”
接著,幻影羅剎又道:“從今以後,師伯也只有陪伴青燈古佛,以了殘生了……前幾天我到你家,與‘血雨寒電’,訂下端午節的約會,到時你要謹守天道,不可多造殺孽,須以我為列……”
說著,啟目環視一週,待瞥見言效蓉,仍伏在那旁啼哭,略為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