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他的歌聲,卻看得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見他目光瑩然,雙目悲愴,唱到後來,突地揚手拋去手中的葫蘆,美酒潑得一地,他也不管,一把抓著裴珏的手腕,竟突地放聲大哭起來,裴珏雖然奇怪,這年紀輕輕的少年,心裡怎地會有這麼多悲愴的事。
擔心念轉處,想到自己又何嘗不是年紀輕輕?又何嘗不是傷心人,剎那之間,往事俱在心頭閃過,不由也大哭起來。
這兩人雖是一個有聲,一個無聲,但卻各各哭得傷心無比,那少年突地一把推開裴珏,又拾起一塊石頭,寫道:“你為什麼有那麼傷心的事?”裴珏一怔,暗想這句話正是我想問你的,但他此刻心胸堵塞,正恨不得有人傾吐,遂就拿過石塊,將自己的一身遭遇,都在地上寫了出來。
他擦了又寫,寫了又擦,也不知道寫了多少時候,只寫得地上的泥上都松得寫不出字來了,他就另外換塊地方,只寫得自己的膀子都酸了,他就歇息一下,歇息的時候,他又不禁哭了起來。
那少年亦是邊哭邊看,一會兒跑到別處,卻撿那隻方才被他自己拋掉的酒葫蘆,將裡面的剩酒,又和裴珏一起喝了下去。
他本來自悲命運,此刻卻是為裴珏的命運而痛哭,但酒有喝乾的時候,淚也有流盡的時候,太陽從東邊升上來,升到中間,此刻卻將要回西邊落下去了。
裴珏突地長身而起,將手中的石塊,遠遠拋了開去,心胸之中,彷彿舒暢很多,因為多年以來,他終於找到一個能夠傾訴悲哀的人。
積鬱一消,他心中只覺空空洞洞地,什麼事都再也想不起來,那種振振欲飛的感覺,卻又自心中升起,他第一次感受到酒,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東西,也第一次感受到,哭是一件多麼奇妙的事。
暮色將臨,風中已有些涼意了,但這兩個少年,心胸卻仍然滾燙的,世間可有什麼事能冷卻少年人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