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下淚來。
卻不知道那少年也是生性奇特之人,一見裴珏,也不知怎地從心底升出一份好感,此刻兩人雙手緊握,目光相對,雖是初次謀面,一語未通,但心裡卻各自有著一份說不出的舒服快活的感覺,就像是離別經年的老友,一旦異鄉重逢似的。
兩人相對凝注,那少年突地軒眉一笑,鬆開握住裴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地上的湯匙雜物,又都拋入布袋,然後左手抄起袋子,卻將那盛滿一鍋沸湯鐵鍋,用右手的拇、食、中三指挾住鍋邊,一把提了起來,望著裴珏笑一笑,邁開大步,向市集外面走去,連地上的那幾塊磚頭也不要了。
市集上的人們雖是流動不息,但那些販賣菜蔬果肉什物的攤販,對這衣衫襤褸的少年,本就抱著一份好奇,此刻見他竟以三指將那一鍋盛得滿滿的沸湯挾在手裡,大步而行,不覺都一個個驚訝得脫口叫出聲來,不知這少年究竟是何許人物。
裴珏心裡亦是一驚,他武功雖弱,但有生以來,接觸到的人俱是武林人物,對武功一道,卻是識貨得很,此刻見了這少年的這種驚人指力,不禁更是驚訝,心中暗歎,常聽人說普天之下,俱是臥虎藏龍之地,風塵之中,尤多異人,這年紀看來還比自己輕的少年,竟有如此武功,此話果是不虛。
他心念一動,又想到自己,不禁恨起自己的無用,暗歎一聲,卻見那少年已駐足停著,回頭含笑望著自己,目光之中,滿含著真摯的表情,不禁也為之軒眉一笑,大步跟了過去。
那少年手裡提著那麼沉重的鐵鍋,腳下卻仍然從容自如,一點也沒有吃力的樣子,裴珏全力邁步,才能緊緊跟在後面。
路上行人,見了他們,都以驚詫的目光側目而望,那少年卻根本沒有看在眼裡,帶著裴珏穿街入巷,裴珏也不知他要到什麼地方,哪知走了半晌,卻已走到城外了。
出城之外,那少年兀自停步,鍋裡的湯,熱氣越來越少,馬上就要冷了,那少年用鼻子聞了一下,眉頭一皺,卻又向裴珏一笑,又往前走了半晌,走到一個上丘上,放下手裡的鐵鍋和布袋,雙臂一張,四下劃了個圈子,仰天大笑起來。
裴珏四下一望,只見四野一片青蔥,林木田疇,俱收眼簾,卻不見半個人影,不覺亦為之一笑,胸中積鬱,消去不少。
那少年將大鍋放到石上,又弄了兩塊石頭,和裴珏一人坐了一塊,從布袋之中,拿了一大一小兩隻湯匙來,將大的交給裴珏,用小的在鍋裡連湯帶菜,滿滿舀了一匙,頓時大吃起來。
裴珏早就飢火中燒,此刻也不再客氣,也舀了一匙,放到口中,一嘗之下,只覺芳香甜美,無與倫比,生平美味,莫過於此矣。
那少年吃了兩匙,忽地放下湯匙,從布袋中掏出一個酒葫蘆來,拔開塞子,喝了兩口,又伸手遞給裴珏。
裴珏有生至今涓滴之酒,都未沾唇,此刻接過酒葫蘆,怔了一怔,卻見那少年正含笑望著自己,心裡忽然閃過兩句他幼時念過的唐詩來,舉起酒葫蘆,再不遲疑,仰天喝了一大口。
那酒人口之際,並不辛辣,但一喝下喉嚨,流入肚裡,裴珏只覺一股熱氣,頓時在肚中擴散開來,霎眼之間,只覺渾身上下,如沐春風,他雖未喝過酒,但在飛龍鏢局時,卻常聽人說起酒質好壞的區別之處,而他們所說的好酒,飲下去就是此刻自己領受到的味道。
他心中一動,不禁暗笑,這少年不知又用什麼手法,弄來如此好酒,他卻不知道這酒不但是好酒,而且是好酒中的上上之品哩。
兩人一人一口,喝了兒口酒,那兩句唐詩,卻又在裴珏心頭閃過,他細一體會,覺得這兩句以後看來井無什麼妙處的詩句,此刻卻是字字珠璣,細一體味,更是妙不可言,只是卻苦於口不能言,無法將這兩句詩說出來。
他在心裡反反覆覆地低誦著那兩句詩,終於再也忍不住,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就在這山丘的泥地上,極快地寫道:“勸君更進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那少年目光一掃,又大大喝了口酒,仰天長笑起來,搶過裴珏手中的石頭,亦自寫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再喝一口。”一仰首又喝了口酒,何消片刻,這兩個身世不同,性情迥異,但卻各有感懷的少年竟將這兩葫蘆的三斤女兒紅喝了一半。
裴珏生平第一次喝酒,雖已領略到酒的妙處,但終還是不勝酒力,此刻早已醉了,只覺腦中混混沌沌的,恨不得肋生雙翼,拍翼而飛,目光一抬,只見那少年一手拿著酒葫蘆,一手拿著湯匙在敲打著,雙目仰視,像是在引吭高歌。
裴珏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