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目望去,前面是一條狹窄的秘道,一個已將燒殘的火把,斜插在山岩上,火把下赫然有一“柄斷劍,劍柄在左,劍尖卻遠遠落在右邊,無情地指著一束斷髮,再過去,有一方錦布,彷彿是被刀劍割下的袍角。地道的盡處,右面似乎有一處洞窟,一片較為明亮的光線,自裡面投落出來,光影中竟赫然有著一條黑色的人影,被閃動的光影長長地印在灰黯的石地。奇怪的是,裴珏方自那一陣嘔吐之聲過後,那裡面仍然寂無反應,生像是裡面的人全已死了一樣。裴珏伸手一抹嘴角,突聽”譁剝“一聲,火把燃盡,秘道中驟然黑坐。”那哀呼聲難道就是這人影發出的麼?此人莫非已經死了?“他驀地一步衝了過去,一條純白的背影,立刻問電般映現在他眼中,純白的衣衫,漆黑的頭髮……他的雙腿一軟,再也無法向前移動半步,只見此人驀地回過頭來,赫然現出一張痛苦、悲哀,卻又熟悉的面容,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閃電,霹靂一聲,擊在他身上!因為,這剎那之間,呈現在他眼中的面龐,竟是那麼蒼白、悲哀,而又刻骨銘心的熟悉,這面龐就像是一根無形的鞭於,”吧“地一響,鞭撻在裴珏心底,鞭撻在他靈魂的深處。他吃驚地”呀“了一聲,顫聲道:“你……怎會是你?”
他再也想不到在這悽清的黃山之嶺,在這神秘而陰森的洞窟裡,這幽靈般盤膝而坐的人,竟會是“冷月仙子”!
“冷月仙子”艾青回過頭來,只見光線外黑暗的地道中,佇立著一條人影。
她驟眼之下,還未看清他的面容,但這一聲驚喚,卻喚起她的記憶,她不禁也為之失聲驚呼:“你……怎會是你?”
裴珏一步衝了過來,但霎眼之間,他腳步卻又倏然頓住。
這是一個深邃的洞窟,倒垂著鍾乳,被一盞泛綠的銅燈中的昏黃燈光,映得多彩而繽紛。
多彩而繽紛的鐘乳下,盤膝端坐著兩人:左面一人,面容蒼白而清矍,寬闊的額角上,卻已佈滿了汗珠,烏黑的髮髻,已蓬亂而零落,整潔的衣衫,也已汙穢而狼狽,只有目光卻仍然有著刀劍般的銳利,銳利地凝注在對面一人的身上,雙掌合十當胸,掌中卻夾著一柄長劍的劍尖。
第十章
雪亮的劍尖,距離他胸膛不過僅僅一寸,地上堅硬的山石,卻已被他的身子坐得陷落半尺。
他動也不動地坐在那邊,連眼角也沒有斜膘裴珏一眼,黃昏的燈光下,驟眼望去,就彷彿是一具連在山石地上塑成的石像。
他,在裴珏眼中也是那般熟悉。
他,赫然竟是那名震武林的異人——“千手書生”!
右面一人,面容亦是蒼白而清矍,寬闊的額角,也已佈滿了汗珠。
蓬亂而零落的須譬,汙穢而狼狽的衣衫,刀劍般銳利的目光,生了根似地凝注著對方,雙掌亦是合十當胸,掌中亦是夾著一柄劍尖,劍尖孔已堪堪觸著了他自己的衣衫……
他,在裴珏眼中竟也是那般熟悉。
他,赫然竟也是那名震武林的異人——“千手書生”!
這兩人對面面坐,兩柄長劍的劍柄,緊緊縛在一起,任何一人掌上的真力稍一鬆懈,立刻便有穿胸之禍。
顯然,這兩人正是以無上的內力,在作生死的搏鬥,這其間甚至沒有妥協的餘地,誰也不能有絲毫的鬆弛與疏忽。自古以來,武林中仇家的搏鬥,似乎都沒有這兩人如此緊張而嚴重,除非他們兩人同時撤銷掌力,同時飛身退後——這期間還不能有絲毫的差錯——否則,這兩人之中若是有任何一人退縮或鬆弛,對方一人掌中的長劍,便立刻會送進他起伏的胸膛中。
但是,他兩人的面容與身材,卻又竟然完全一模一樣,世人雖多,但除了孿生兄弟之外,誰也不會有這般相同的面貌,奇怪的是——既是孿生兄弟,為何又會有這般不可化解的刻骨深仇?
裴珏一眼掃過,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會看到如此驚人的景象,他身形有如一條被凍在冰中的魚,無法動彈地凝結在空氣中,燈光映著長劍,一閃一閃地發著青光,像是人群輕蔑的眼神,在一閃一閃地嘲笑著他的神態!再加以繽紛而多彩的鐘乳,他幾乎以為自己這不過僅是做了一場惡夢。
終於,他移動了目光——在他未曾移動目光的這一剎那,彷彿是永恆的漫長——他目光驚詫地移向艾青身上,突地!
他不禁又自驚呼一聲……
艾青那雪白的衣衫上,竟然佈滿了斑班的血漬,每一灘血漬之上,都插著一根雪亮的鋼針。
鋼針!在燈光下閃動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