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向自己,表情由快樂興奮漸漸變為擔憂凝重,終於還是開口道:“他被一群江湖人追殺至山澗……”
他停了一瞬,似是輕輕嘆息了一聲,繼續道:“跳崖自盡了。”
楚留香聞言立刻衝過來,一下子推開站在門邊的一點紅。
他連身上的重傷,屋外的暴雨都顧不得,就瘋了一般的跑了出去。
江水急終尋得人
寒雨漸歇,水珠凝在枝頭枯葉之上,路邊間或看見大片血跡的殘留,連雨水都未能沖刷乾淨。
斷枝橫陳,無論哪一處的痕跡,都能讓人想起當時的戰況是何等激烈慘然。
一點紅跟在楚留香旁邊走過這一路,饒是他這種殺人無數的殺手,見了這一幕仍舊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可楚留香見了這些,卻仍舊面色平靜,似乎那時尋不見人,在雨中狂奔痛苦的人,早已不是他一般。
他此刻早已經冷靜下來,現下甚至還能笑著問一點紅道:“怎麼?你是不是看著這裡,很不舒服?”
一點紅點點頭,承認道:“我一直以為他一心向佛,是不會造下這等殺孽的。”
楚留香反而又笑了,道:“你也說了,他心中有佛,而佛又是什麼?”
他掃了一眼四下裡的景色,慢慢道:“應對魔,則施以雷霆手段,除惡滅災;面臨善,則慈悲為懷,普度眾生。他所做的,正是他心中的佛應為之事。”
一點紅聽聞楚留香的話,這次卻是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他才又道:“我卻是從未想到,那人,竟然也可以有如此雷霆手段的。”
楚留香道:“他這人其實不僅獨得很,而且也無情得很,總共記在心裡的也就那十幾個。除去了這些人,他人與他來說,卻都可以視之無物。所以別人哪怕傷他至深,他不將你當回事,也自可雲淡風輕,無動於衷,動手的時候,自然也不必講什麼情面。”
一點紅看了看楚留香,道:“那麼無花如今,殺人了?或者說,是殺了他認為的魔?”
楚留香搖了搖頭,道:“他不會殺人。”
一點紅疑惑道:“哦?”
楚留香笑了笑,道:“他那人極愛乾淨,甚至我有時在旁看著,都覺他那毛病有些讓人受不了。”
他頓了下,隨即輕嘆道:“以他的心性,定然會覺得若要自己殺了他們,反而會髒了他自己的手。”
這時他們已經走至了山澗旁。
只見一條窄路,蜿蜒通向山上任慈夫婦的住所,一邊是峭壁萬仞,景物雖幽絕,形勢卻也險極。
山澗中洶湧的流水聲遠遠傳來,前面又有道斷崖,崖下游流奔湧,飛珠濺玉。
一點紅看著自己眼前這處端得極為險峻的斷崖,向楚留香道:“你真的認為他還活著?那群人不是沒有想辦法去找,卻是連個……”
他本來想說出“屍體”二字,可無花到底也是他心裡認同的朋友,所以無論如何,這二字一點紅還是沒能說出口。
楚留香卻笑道:“你們卻是都想像不到,無花他當初求著天峰大師逐他出師門時,就想著如何攬了一身罪名,即而再行假死,這樣也能除了一切後患,好為後面的謀劃。”
他邊解下自己肩上掛著的繩索,邊道:“他也曾言及,既然自己的名頭出自丐幫人之口,再毀於丐幫,倒是圓了因果迴圈。所以,無花除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假死藥,甚至還向原隨雲再要了一份,已被不時之需。”
一點紅冷冷道:“可他這次沒吃假死藥。”
楚留香道:“那不過是因著在那群人面前,而我當時又未在他身旁,不能在他睡時護住他,他也只好如此做了。”
一點紅頓了頓,道:“別人視之如性命的名聲地位,他竟然是可以如此棄之如塵?”
楚留香又笑了笑,道:“那不是他想要的,自然也沒有可惜的道理。”
一點紅輕哂了一下,道:“你倒是瞭解他,恐怕這世上沒人能比的過你瞭解他了,我倒是又想問了,你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楚留香笑了,道:“你覺得像麼?”
一點紅頓了片刻,道:“我以前從未想過,我的朋友會是楚留香和無花,而且他們還是斷袖。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敢為他人不敢為之事,這才是我的朋友。”
楚留香大笑道:“聽了你這話,我都忍不住來請你喝酒了。”
一點紅這次卻又看了看楚留香,冷冷道:“上次這樣,這回也是,你非得總要這麼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