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陸夫人剛拐過□,遠遠便瞧見許適容倚臥在自己平日用來納涼的那美人榻上,瞧著竟是睡著了。急忙走了過去,略略拍了兩下她臉,許適容一下便是驚醒了過來。這才發覺自己竟是睡了過去,急忙坐起了身,捋了下略微有些凌亂的髮絲,不好意思地道:“方才被夫人們強行灌了些酒,有些上頭了。本想著回房裡歇下的,哪知姨媽府中園子太大,一時走岔了路到了此處。困頭上來了,本想靠著略歇下的,哪知竟是睡了過去。”
陸夫人瞧她此時醒來,猶是容色瀲灩的,忍不住捂了嘴笑道:“嬌娘,美人榻上臥美人,說的可不就是你麼。姨媽貪涼才在此設了個榻。這裡雖說是內,只也保不準什麼時候就闖進個男子的。姨媽我是人老珠黃了不打緊,只你這般嬌滴滴的美人,萬一被人窺去,外甥女婿知道了,還不要鬧到我面前去?”
原來前日一早,許適容早起出了屋子,那楊煥卻仍趴在那春凳上呼呼睡懶覺。沒曾想這陸夫人屋裡的丫頭奉命來請有事相議,一頭撞了進來瞧見了,想是回去陸夫人處學了舌,陸夫人這才知道了他二人雖少年夫妻,竟是分床睡的。暗地裡便尋了許適容打聽,許適容自是說自己二人不過臨時吵嘴,這才不叫他同床的。那陸夫人半世江湖,為人老練,這話雖半信半疑,只見她不願多說的樣子,自也是沒再多問,只這幾日倒時常拿他二人打趣個不停。
許適容聽她此刻又打趣了自己,便從那塌上站起了身,微微笑道:“今日前面客人多,姨媽又是主家,必是忙得很。我方才歇了一覺,覺著已是醒了許多,這便一道過去吧,叫客人等久了不好。”
許夫人呵呵一笑,伸手挽住了許適容的手,一邊往外走去,一邊笑道:“你小時我也是見過,只那時卻是吱吱喳喳,性子又急得很的。不想如今竟是沉穩了許多,與小時是判若兩人了。怪道說女大十八變啊,不只那樣貌在變,便是性子也是一樣。瞧著倒真恨不得你就是我自個那嫡親的閨女呢……”
許適容聽她誇讚自己,笑著謙了幾句,反挽住許夫人,小雀跟在後面,一道離了那涼亭。
那男子待得腳步聲漸漸遠去,悄無聲音了,這才又從竹林後出來,眼睛朝方才那被喚為嬌娘的女子躺臥過的美人榻上溜了一眼,正欲離去,突地怔了一下。
塌上的裡側,正臥了枝細細的點翠蝴蝶花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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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陸通判的壽筵極是熱鬧,賓主盡歡,直鬧到夜深,客人才陸陸續續地散盡。路近的自是各自被家僕隨從扶了醉醺醺地離去,路遠些,人又喝得爛醉的,俱是留宿在了陸府之中。
那楊煥酒量越發見長,喝了許多的酒,回房之時竟也撐得住,只和許適容不住歪纏。躺在那春凳上,和她隔了層床榻的帳幔,一會兒說今晚外面男賓那酒宴場所裡,把這通州城裡的豔妓美人通通都是攬了過來的;一會兒又說自己是柳下惠再世,美人當前,紋絲不亂,嚷著讓許適容聞他衣服,瞧沒有沒脂粉味。一直絮絮叨叨到了將近四更天,這才倦極了,兩人沉沉睡去。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許適容正睡夢中,朦朦朧朧耳邊似是聽到了陣尖銳的叫聲,猛地驚醒,隔了帳子便瞧見視窗處隱隱透進來了紅紅跳躍的一片火光。
“救火,快救火!南房著火了!”
很快,外面遠遠地傳來了更多的嘈雜聲,又有不斷來回跑動的腳步聲。
本是寂靜酣眠的夜,一下被這意外給徹底地驚醒了。
這接連幾日的,楊煥忙著隨了陸通判和城內州府裡的官員應酬引薦。那陸夫人則日日收到各府夫人的邀約請柬,不是賞花會,就是鬥草宴,許適容自也是不得空,雖再三推卻,只那陸夫人卻不依,說這邀約請柬從前也沒這麼多的,那些各府邸的夫人們聽說了她是京中許翰林的家的千金,楊太尉家的媳婦,此番那楊煥又是被皇帝特意下放了去歷練,日後要當重用的,無不想著結交一番,日後自家夫君官場上也好多份善緣。這才輪流著辦了這些聚會,十個裡有七八個倒是衝著她來的,她若不去,別人問起,自己也是無法交代。許適容無奈,只得也日日裡梳妝打扮了隨那陸夫人去赴邀約。如此轉眼便已是初三日,陸通判的五十壽誕了。
這通判品階雖比不上知州,卻是太祖皇帝當年為了加強對地方官吏的監控,防止知州專擅作大而設立的職位,由皇帝直接委派的。不但知州釋出的屬令須由通判一道署名方生效,更有直接越級向皇帝報告各事項的許可權。那陸通判平日裡有些獨來獨往,不大喜歡結交的。眾官對他都是有些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