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出門了。
“這孩子,一點禮貌都不懂。”錢母抱歉地望著老蘇。
“喝了幾碗馬尿,又去隔壁找……”一直悶頭喝酒,大半天沒說話的大弟沒頭沒腦地開腔了,沒等他說完,錢冰清用胳膊肘用力捋了他一下,然後笑著對老蘇說:“咱們不管他,繼續吃吧。”
其實,老蘇已經什麼也吃不下去了。他第一次領教了酒精的巨大威力,只覺得後腦勺像被人猛擊了幾棒,撕裂般疼痛,伴隨著天旋地轉。全身血液彷彿新增了高濃度的興奮劑,加速流動,一瀉千里。眼前的幾個人都變成虛幻的重影,他們說話自己能聽見,心裡也明白,可總覺得聲音來自遙遠的地方。不多會,他實在撐不下去了,頭一歪,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錢冰清趕緊招呼大弟,架著老蘇回到自己的房間,平放在床上,幫他脫掉軍衣軍褲,蓋上被子。錢冰清把布簾後的馬桶拎到床頭,開啟蓋子,預備他吐;錢母煮了生薑紅糖水送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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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二天下午,老蘇終於醒了。他只覺得腰背痠痛,睜開眼,看見錢冰清和衣披著一條小薄被,坐在床頭打著瞌睡。老蘇一陣羞愧。第一次上門,就出這種洋相,再說家裡還等著自己回去呢。想到這,老蘇趕緊爬起身。
錢冰清被驚醒了,見老蘇坐起身,高興地說:“唉呀,你可醒了。你這一覺睡了二十五個小時呀。”
老蘇更加羞愧和不安,一邊穿衣一邊說:“不好意思,讓你家人見笑了。我得趕緊回去。”
錢冰清笑著說:“休息兩天吧。二十天假呢,不用急嘛。”老蘇搖搖頭,示意一定要走。錢冰清臉一拉,不高興了,“叫你別慌走嘛,咱倆的事還需要好好計劃計劃呢。”
老蘇穿衣的動作頓時慢下來,是呀,儘管兩天過去了,可正事還沒辦呢。他妥協道:“那就再呆一天吧,明天上午坐第一班車回去。下次走的時候再到你家來一趟。”
吃了午飯,錢冰清陪老蘇到街上逛逛,正好說說兩人的事。
“咱爹孃對你很滿意,你看咱們什麼時候辦事呀?”
“好呀,等我回家向爹孃說了,你挑個日子和你爹你娘到我家去一趟,然後我再陪爹孃到你家來一趟,就把日子定下來。”
“好的,聽你的。”
老蘇不禁心花怒放。他沒想到錢家如此爽快,不用拐彎抹角,三兩句話就做出意向性決定。
錢冰清不由自主地拐上老蘇的胳膊,引得路人都往這邊看。老蘇覺得自己一身戎裝,摟摟拐拐的不合適。他想巧妙地掙脫她的胳膊,可他越努力,那胳膊箍得越緊。他只好低下頭,任路人指指點點。
路過一個招商市場,錢冰清向裡面努努嘴,說:“金蓮和他丈夫就在裡面賣貨,要不要進去看看?”
老蘇一陣尷尬,但腳卻不由自主停下,嘴裡嚅嚅道:“算了吧……”
“這有什麼關係?老同學嘛,金蓮這個人心可好了,對你也可關心了。我敢說,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樣的人。走,進去聊聊吧?”
老蘇實在沒有勇氣邁步,問道:“我這次回來,她知道嗎?”
“知道,知道。我告訴她的。”
聽說金蓮知道自己回來,老蘇更加沒有勇氣邁步了。站在路邊像一座搖不動的鐵塔,錢冰清有幾分失望地說:“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錢冰清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結婚容易,兩個人有一張床就行了。可這房子有點麻煩。”
老蘇警覺起來。錢家不是有八間大瓦房嗎?他們結婚,只要一間就足夠了,就現在錢冰清住的那間,挺好。平日裡自己不在家,只有一年一次探親假才回來住上一個月,與她出嫁前沒什麼兩樣,怎麼房子會有問題呢?
錢冰清徑直往下說:“咱家的困難你都看見了,兩個弟弟很快也要結婚,他們巴不得我早一點嫁出去,他倆好瓜分家裡的房產。”
“你也是家庭成員,也可以分到一份。”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天生沒份的。”
老蘇焦急起來,彷彿大半年來積累起來的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一下子垮塌下來。
錢冰清發覺老蘇臉色不對,又恢復了爽朗,“不要緊的,我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掙錢,將來買新房子。我還不願意與他倆住在一起呢,一個三拳打不出一個響屁,悶壞;一個吃喝嫖賭樣樣來,土匪。”
老蘇回想在錢家的所見所聞,心中暗暗恨起康愛貴來。如此複雜的家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