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水蠍子趕忙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這個人……”
交疊著將雙腿撐擱,宮笠道:“沒關係,你也不必為此煩心。”
臉色變了變,崔水蠍子顯然在自己告誡著自己什麼,因為,他面孔上的笑容業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謹慎得近乎木訥的神色了!
在舵樓下的面那一位船伕,幾次抬頭朝上窺探,但一等官笠的視線迎觸,他又立即移轉目光,裝做忙他的事了。
其實,宮笠看得出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可幹,那位仁兄是在故作忙碌狀,藉以掩飾他的原本動機。
前面,在船艙兩側,各坐著一名水手,兩個人像發呆似的凝視著海平面;這就正應了廖衝先前所講的話了,海水同日頭有什麼好看的?尤其在他們這種海上生活了半輩子的人來說!
宮笠在想——一他們是否在眺望著別的什麼事物,屆臨的小島,或是一條突然出現的船隻?
船頭上,另兩名船伕蹲在一起,不時低語,也不時回顧這邊,兩個人的表情全很生硬,生硬得好像不擺出這種臉色,就掩不住他們內心某樁反應似的!
於是,宮笠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越來越覺得他的懷疑與顧慮只怕要不幸而言中了。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徵兆,這樣的形勢在在全反映了一些隱暗中的激盪與兇險,非常窒迫,非常不調合,宛若風暴前的海洋,雖則尚未隨風暴的肆虐,卻已能由天變雲暗,浪湧濤掀的先兆上,令人感覺得出心頭的壓力和不安了……”
忽然,掌舵的崔水蠍子小心翼翼的開了口:“這位爺——尚不知往渤海的哪個所在?”
宮笠平靜的道:“‘飛雲島’,老兄。”
崔水蠍子一驚,駭然道:“‘飛雲島’?爺,你是說,‘金牛頭府’所在的那個‘飛雲島’?”
宮笠道:“不錯,莫非尚有第二個‘飛雲島’?”
崔水蠍子臉上有些泛青:“爺,那‘飛雲島’上的一干主兒,可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海面上的強盜,你們到那裡去做什麼?”
宮笠一笑道:“鬥閻王,殺強盜,你說好不好?”
呆了呆,崔水蠍子吶吶的道:“如此說來,各位是與‘金牛頭府’的那些人有仇了?”
宮笠道:“是的,有仇,勢不兩立。”
舔舔闊厚的嘴唇,崔水蠍子道:“爺,只你們幾位去?”
宮笠道:“四個人。”
臉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崔水蠍子不自覺的流露出十分關懷:“爺,‘金牛頭府’人多勢眾,個個都有一身好本事不說,也個個都是些狠貨,只你們四位去,估量著行麼?”
宮笠笑笑,道:“總是傾力而為吧,是好是歹,誰也不敢保準;老兄,人到了被逼得非要豁命相拼的節骨眼上,可就顧不得許多了……”
崔水蠍子惴惴的道:“但,但也不能明看著虎口,還愣硬往虎口裡伸頭呀!”
宮笠平靜的道:“他們是虎口,我們幾個的脖勁就算是生鐵鑄的,硬碰硬,看看誰能崩散了誰,老兄,不是強龍,也就不過這道大海了!”
一時間,這崔水蠍子的表情變得相當複雜了,他是考量著什麼,猶豫著什麼,衡斷著什麼,一面孔的遲疑又為難的模樣。
宮笠安詳的道:“怎麼了?你。”
抽了口氣,崔水蠍子澀澀的笑了笑:“呢,沒什麼,沒什麼,我是在想,你們這幾位於俱是行俠仗義,鋤奸鋤惡的英雄好漢,萬家生佛,我在擔心,怕各位去了有了失閃!”
宮笠注視著崔水蠍子,低沉的道:“聽你的說法,好似也對‘金牛頭府’十分懷恨?”
猛一咬牙,崔水蠍子道:“不瞞你說,這位爺,我們受這些強盜的欺壓迫害已經不是近幾年的事了,他們非但打劫船商,登陸掠奪,就連我們這般又窮又苦,家無隔宿之糧的漁夫也不放過,按船抽稅,數著人頭交規費,見著婦道要姦淫,遇上中眼的東西要硬搶,稍不如意,則即殺人焚船,叫你屍骨無存!好多年下來,不知有多少靠海維生的漁民遭了他們殘害,更不知有多少船家舟子弄得刀下斷魂,葬身海底…”
宮笠道:“難道你們就任其茶毒,不團結起來加以反抗?”
嘆了口粗氣,崔水蠍子道:“怎麼沒有?所以我們那一帶沿海的漁村方才組成了‘鐵帶子’呀,說是防身自保,其實主要目的便是對著‘金牛頭府’去,我們叫這幹強盜欺凌慘了,大家都全心一意要抗暴禦侮……”
宮笠同情的道:“這樣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