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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更是下肢被凍壞,從此只能癱在榻上。原以為好好將養著,不求他去賺些功名利祿,憑他沈家巨資,只供養長子平安一生也就足夠完滿,卻不料二十七歲,又叫蛇咬一口。

“孽畜啊!”低呼一聲,沈老爺將那蛇抓來生啖其肉的心都有。

“老爺莫急。”為沈家操勞一生的老管家再次勸慰:“少爺身體一向虛弱,常年養在山莊,是以各方珍奇藥材也還算齊備,說不定還有法子。”

“有什麼法子?”

“老爺還記得前年中秋,與沈家商貿往來的南蠻之地有人貢來兩顆自稱可解天下奇毒的藥丸那回事?”

“記得記得,那藥我收了。……果然有用嗎?”

“老身也不知曉,只是聽說南蠻溼地,毒蟲野獸甚多,這藥丸或許真有奇效也說不定呢?”

“那還不取來?”沈老爺連忙起身。

“是。”

藥物很快取來,化在溫水裡喂下,喂藥時沈清軒牙關緊閉,臉頰肌肉僵硬,眼見著是氣若游絲了。

滿屋人心惶惶,空氣凝重。

夜幕低垂,僕人們點亮了油燈。光影搖晃。

沈清軒的房門時而開啟時而緊閉,人出出進進穿梭其中。

卻未有一人發覺,在油燈晃動的陰影處,靜靜站立著一人。

黑髮披散垂在腰間,其人也是一襲黑袍,負手而立,衣襟處金線繡出古樸花紋,神情冷冽,抿唇立在那裡也不知多久。

無一人發覺,甚至自他旁擦身而過也不曾朝他看過一眼,若有人看過,都決計不會這個仿若煞神在世的男人視若無睹。

可確實,無一人知曉他的存在。

夜深了,沈老爺身心俱疲,心中想陪在兒子身邊,年歲卻殘酷的桎梏了他的舐犢情深。時當二月末,雖是開春,卻依舊晚寒夜涼,低低咳嗽幾聲,沈老爺感到自己腦中隱隱作痛。在管家的勸慰下,儘管不捨,還是去了炭火燒的暖暖的廂房躺在軟榻上。

沈清軒房中只剩下管家和三名僕人依舊在守護著。

又過了兩個時辰,氣息一直微弱的沈明軒漸漸有了平穩有力的呼吸聲。陰影處一動不動站立的男人微微抬眼,眼中稍露訝異,並不相信這世間果有靈藥,能解他的毒。

果然,他凝神細看了一會床榻上瘦削虛弱的男子,明白過來,這就是所謂的迴光返照。

那些解毒藥劑,至多也就拖延幾線光陰。解毒?純粹妄想。

沈清軒努力動了動眼皮,沉重的眼簾像是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

守在一邊的丫鬟卻發覺了,驚喜的喊起來:“少爺,少爺!”

聲音有著莽撞的喜悅,驚醒了剛剛入睡的小院和山林。

很快沈老爺披著斗篷鞋襪都來不及套上,趔趄著奔了過來,一路喊道:“軒兒,軒兒……軒兒你醒了麼?爹可著急壞了……”

許是親人的呼喚給了沈清軒力氣,一直顫動不已的眼皮努力掙了掙,竟睜開了。眼神渙散著,半晌才逐漸凝聚,眼底有了些神采。

沈清軒微微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爹。

“噯,爹在……”頓時老淚縱橫,沈老爺也顧不得拿了多少年長輩的架勢,哆嗦著抓著兒子的手,喃喃:“清軒啊,好些了嗎?你好些爹就放心了……”

沈清軒用盡力氣,方才勉強讓僵硬的面部拉扯出一道笑容來。心中卻莫名知曉,他這一回是躲不過了。全身都陷在一種麻痺感裡,無法動彈,呼吸時口鼻腔裡瀰漫著一股腥甜的味道,眼前更是一陣烏黑和間隙的清明。

人將死的感覺,大約就是這樣了吧。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對他這樣一個廢人來說,死亡其實不如活著可怕。

唯獨舍不下父母,和年幼的弟弟。

親人,是這些年,支撐著他努力搜尋人生快樂的唯一支柱。每每想到自己離世後高堂的悲慼慘狀,都會於心不忍。

他想象自己的死亡,倒也不是因為自暴自棄,這麼多年在輪椅上不能自理的生活其實業已習慣,埋葬兒時揚鞭縱馬的理想也不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

而是自己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原先還能時常曬曬太陽,叫人推著,去山林間散步。

近兩年,卻越發不行了。稍稍吹風,就要病上一場,並且每次都比前一次嚴重,後來則發展至一兩個月下不了一次床。

這個冬天他沒有出過門,連窗戶也甚少開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