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純金的龍椅,早已繚花了我的眼,除了那一片燦爛,我什麼也看不到。
母皇見我來了,面上並沒有太多的神色——對於我,她從來都是不加以顏色的,喜也好,怒也好,大概,無論是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太子,都是不討人喜歡的孩子吧。
“涵兒,你和朕去一趟雲妃那裡。”她如是說道。
我心裡起了疑惑,要去雲妃那裡做什麼?莫非真的要讓雲妃治我的罪?我沒有問為什麼,只是乖乖地跟在她後面走。
“春天又要過去了。”母皇看著滿園落紅感慨。
我突然想起龔自珍的一首詩:“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我發誓,我只是想起了這首詩,絕對絕對沒有其他意思。但是四面楚歌的人總愛瞎想。母皇的臉瞬間就變色了:“你!”
我無辜地問:“母皇,怎麼了?”
“化作春泥更護花!你是怨這些年來,朕對你不夠好,現在到了償還的時候,要把一切都給你嗎?你要朕,要朕化作春泥?”她狠聲問。
唉,好端端一句話,成了策反之詞,看來母皇現在真是草木皆兵啊。
我搖搖頭:“母皇多慮了,兒臣不敢。”
她只能壓下怒氣冷笑:“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正說著,就到了雲妃的住處。有人要通報,卻被母皇阻止了:“你們都下去!”
“是!”
我隨著母皇走進了一間瀰漫著檀香的房間,這是雲妃的臥房。
走進一看,我嚇了一跳。昔日裡容顏嬌媚的雲妃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個失去了女兒的父親。我和母皇進去的時候,他正躺在美人塌上,呆呆地望著房梁,眼裡放著無盡的心事。
雲妃見我們來了,連忙起身。
我以為他看到了我,會瘋狂,會撲上來找我拼命。但是他沒有,雲妃的眼裡只有痛苦,只有絕望,似乎報不報復我,已經不重要了。
“你們……好好說說話吧。”母皇憐惜地看了她的愛妃一眼,竟然退出了房門,把我留在那裡。
如果不帶有偏見地看,我必須承認,雲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的他還很年輕,他只有三十歲。母皇為了他,終日對我的父後不冷不熱,有一段時間,母皇的心裡只有他——春從春遊夜專業,從此君王不早朝。不知道雲妃有沒有愛過母皇呢?還是說,他的心裡只有榮耀與利益?
我問:“恨不恨我?想不想殺了我?”
“如果殺了你,我的女兒就可以活過來,我會的。”雲妃的臉上竟掛著淺淺笑意,“以前一直自負地認為,自己一定可以贏這個局,畢竟,太子是這樣的軟弱、愚昧,我告訴菲兒,要她不要錯失機會,能夠爭的,就要去爭,以免抱憾終生。我這一輩子,只教了她一件事,那就是爭。我最大的錯誤,是教了她爭,卻沒有教她退。是我害了她,我又怎麼能怪你?如果我知道太子竟然是這樣一個狠角色,我一定不會讓她去爭。雲家的人,捨不得冒險。有的時候,退一步可以獲得永安,但是那孩子不懂得退,在這種時候……竟然對你出手了,輸得慘烈,我亦是沒有話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太子殿下比我更懂得這個道理。”
沒想到一個深宮裡的妃子能有這樣的見識。
所以我說過,我怕的不是冷夢菲,而是雲妃。如果在這個時代,雲妃是女子,他一定可以位極人臣。
其實我對雲妃已經沒有興趣了,失去了女兒的他,只是風雨中的一棵稻草,不用我動手,自然會折損的。我還是那個問題:“雲妃娘娘,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母皇?”
雲妃卻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話:“要是當初,我沒有摔倒就好了。”
“啊?”這是什麼和什麼?
然後,雲妃和我說了他的故事,一個老套卻真實的故事。
十二歲之前,從沒想過要進宮。
十二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年幼皇上來府中安撫親眷。因為喪母之痛日夜未眠,摔倒在皇上面前,犯下一生最大的錯。
陰差陽錯進了皇宮,為了生存而與皇后明爭暗鬥。
十三歲的時候生下冷夢菲,寄希望與自己的女兒,把女兒當作生命的中心。
十幾年的宮廷生活浸淫,成為一個心狠手辣,手段非凡的后妃。
坐穩了貴妃的位置,成日忙於應付繁雜的事務,根本無心享受眼前的榮華富貴。
所以,如果要問有沒有愛過。答案是——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