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公寓。”
她說:
“我已經有好久不唱歌了,你也有好久沒跳舞了,我們合作一曲怎樣?這裡吸引過我多少的歌聲,我們依靠著它生存下來,它也依靠著你的舞姿而燦爛。我的歌聲是這間屋子裡的靈魂,你的舞姿就是這間屋子裡的肉體。如果沒有我們,這間屋子就會枯竭,就像鮮花失去水的滋潤一樣。”
我點了點頭。
此刻,我很想伴著悠揚的旋律,翩翩起舞,紓緩一下多年來緊張的心情,再說,我們也該過另外一種嶄新的生活了,我嫣然笑著。允許了他的請求。對身邊的根生說:
“你就做一個幸運的客人吧。”
根生識趣地點了點頭,坐在沙發裡。
紫媚坐在鋼琴邊,伸出玉指去按琴鍵,接著開始高唱起來。我也隨著她的歌聲翩翩起舞,但是我發現自己很難踩準節拍,就像在受傷中毆鬥,又像在痛苦中掙扎。
我突然停頓下來,辛酸中夾雜著難以壓抑的興奮。紫媚也停止了歌唱。我抬起頭看到她滿眼淚水,我們相互注視著。我問:
“我聽無線電了,日本鬼子投降了。你知道嗎?”
她點點頭回答:
“我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我想來告訴你,我們終於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我們三人今天應該好好慶祝這個偉大的節日。“
當我轉身看根生時,他的淚水已經潸然滑落,神經在努力的壓抑之下仍然不住地抖動著。看得出他心裡很難受,山林的毀滅、高家骨肉的離散、血脈的割斷,才換來今天的日子。
我們正要動身的時候,聽到一陣車響,我們都歡呼著:肯定是一點紅來了,正好大家齊了,能吃一頓離別飯。
進來的果然是一點紅,她依舊美麗妖豔。我們正要迎上去的時候,感覺到不大對勁,一點紅的背後跟著無數的國民黨大兵和一個可惡的小人周峰。忽然我們如夢初醒,原來一點紅一直跟著國民黨。
一點紅沉著臉說:
“各位都在呢!哈,我要的人只差一個範瀉怒了,想來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用試探的口氣說:
“一點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周峰說:
“她這個死丫頭就會來這一套,女的幹了,男的*帶走。”
周峰正在得意之時,紫媚迅速拔出手槍衝著他們開了火,嘴裡喊著:
“你們從後門跑——”
我沒有跑,在關鍵的時候我們要讓紫媚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姊妹。但是就在我出槍的瞬間紫媚已經身中數彈,倒在血泊之中,我呼嘯著衝了上去,對方的槍聲響了,我只覺得無數的鐵質的東西飛入我的胸脯。可我分明看到了周峰也中了我的槍,應聲倒下。
我的胸脯與下巴一齊著地,“嗵”的一聲,我看到我的血,同時我聽到根生熱切的呼喚。
根生
啊,多麼熟悉的山路,蜿蜒得像一條揉褶了的帶子。遠處的青山峻嶺如綠色波濤般湧動,寧靜而和諧的木樓在我眼前飄搖著。我的全身感到快被寒瘧洞穿一樣,是因為我襤褸的破衣遮不住裸露的肉體嗎?不,在我的心臟和骨子裡。彷彿還殘留著當年父親葬禮中大片雪花的敲打。此時此地,我的耳邊又響起一個滿含哭腔的親切呼喚:
“哥哥,你要早早回來,我在山上等你……”
接著我的耳邊又響起那個冷酷的聲音:
“高根生,你的同黨在哪裡?他們都叫什麼名字?叫什麼名字?什麼名字?名字?名?……?不說給我打,往死裡打,打死他……”
又一個深厚的聲音說:
“軍座,他死了,送到太平間吧”。
……
山坡上的小路,近了,我的視力逐漸清晰起來。我趴在一個瘦骨嶙峋的後背上,深深的雪地上留下艱難蹣跚的腳印……從一角隱約可見的縫隙之中,我看到背伏著我的竟然是個女人……她的光腳踏在厚厚的冰雪上面,腳面上凍裂的口子流著血水……
我的腦袋空白一片,只記得那一天任憑拳打腳踢,任憑著吆喝咒罵,任憑著寒冷像冰針一般,直穿我的皮肉,任憑著飄落在我臉上的雪花被我餘熱的身軀溶化。當我昏死過去的時候,我被這個瘦弱的脊樑馱回半山的小屋,但我沒有完全甦醒,我斷言自己已經活不到天明。
多冷啊。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感到這樣的冷。在一間沒有窗戶的黑暗小屋裡,我安睡在一盤帶著一絲溫熱的小土炕上。
在一瞬間,我從寒冷中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