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娶進來,弟弟妹妹一個個生出來,幾年下來,銀子就像從破口袋掉進水裡,再也撿不回來了。
而大哥雖然為她說話,為的卻是顧全他自己的面子……
“妹妹,你來了!”夏仲秋發現她站在門外,立刻道:“你來得正好,你跟爹說,你不要嫁姓牛的。”
七巧提起裙襬,怯怯地跨進大廳,低下頭不敢說話。
夏公明坐在主位上,威嚴地看著女兒。“女兒,爹作主將你許給牛記糧行的大老闆牛青石,他很有錢,你嫁過去可以過好日子。”
“爹,我──”
“他們家在蘇州城蓋了新房舍,小是小了些,你要知足。”
“爹,我──”
“你可以下去了,姑娘家不要到大廳拋頭露面。”
“爹,我不嫁他,我想嫁讀書人。”七巧終於抬起頭,語聲顫抖。
“你說什麼?!”夏公明虎地站起。“你敢忤逆爹的決定?!”
七巧淚盈於睫,害怕地道:“不,七巧不敢忤逆您,可是──”
“在家從父,父親的話就是天命,哪輪得到你說話!”夏公明怒目圓睜,矛頭一轉,指向夏夫人。“都是你,看你生出的好兒女!”
夏夫人嚇得口齒不清。“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女兒……”
“你生的就有問題!我那幾年在外面撕盡臉皮、哈腰鞠躬當個芝麻小縣官,你在家是怎麼管教他們的?存心養來氣死我嗎!?”
“沒有……老爺,不是的……”夏夫人泫然欲涕。
咚!七巧跪了下來,心頭酸楚不已,無奈地流淚道:“爹,不要生氣,不關孃的事,可是……七巧真的不想嫁那個牛老闆……”
夏公明一瞥見她露在裙外的大腳,一股怒氣又湧了上來。
“憑你那雙大腳,就是不合禮教,說出去都讓別人笑死我們夏家了,你哪有資格要求嫁有頭有臉的讀書人?!”
夏夫人撲下來抱住女兒,呼天搶地地道:“是娘不好!當初該狠心裹你的腳,光懂三從四德沒有用,找不到好人家啊!”
夏公明怒氣衝衝地道:“我當年要是在家,女兒就算哭死、痛死,我也會逼她裹腳,今天就不必聽你們哭哭啼啼了!”
“老爺,是我錯了啊!”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好好一件喜事,都被你們哭成喪事了!”
“既然老爺都收下聘禮了,我會勸七巧的,請老爺息怒。”
“嗯,這才是我明理能幹的大夫人。”夏公明滿意地點頭,以訓勉的口氣道:“女兒,你條件不好,要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識得幾個字,不要嫌別人沒念過書。唉!爹拉拔你這麼大,畢竟是幫人家養媳婦,我這賢婿懂得孝敬岳家的辛勞,真是難得啊。”
爹是以她來抵銷二千兩的債務吧?七巧低垂著頭,絞著裙布;她終於明白,有錢的讀書人看不上沒落的夏家,沒錢的讀書人又讓爹看不起,有這樣的家、這樣的爹,她的終身大事只能以“錢”做為依歸。
從百合和大哥對那位牛老闆所形容的長相和行為舉止,她不僅是心寒,更是恐懼、無奈。
為了償債而嫁給一條目不識丁的粗俗肥牛,教她一輩子看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把丟下銀錢,她寧可立刻一頭撞死!
她嚥下了淚水,堅決地道:“爹,女兒不嫁。”
“什……什麼?!”夏公明以為一番道理說下來,女兒就會乖乖出嫁,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七巧竟敢一再違逆他的決定。
“嫁不嫁由不得你!”他指著廳堂上有如小山似的布匹和箱籠,怒不可遏地道:“你有本事的話,就將這些聘禮退回去,再拿出二千兩還掉夏家的米錢,你想嫁誰,我隨你去嫁!”
夏仲秋瞠目道:“爹,還債怎麼變成妹妹的事了?”
夏公明拂袖而去,丟下一句話:“要不,你有本事還二千兩?”
“欠錢打契約的又不是我!”夏仲秋好象被天外飛來的石頭扔中,臉色驚恐得倒退一步。
望向跑去找姨太太的老爺背影,夏夫人扶起女兒,語氣倒是變得平和。“七巧,你今天怎麼了?要聽你爹的話啊。”
七巧只是愣愣地瞧著那些綾羅綢緞,那明豔的色澤刺痛了她的眼睛,心酸的淚珠兒也跟著滴滴落下。
夏夫人瞧見女兒的淚光,先是輕聲嘆息,又開始諄諄教誨:“出嫁從夫,到了那邊,你要聽夫君的話,早晚侍奉公公和夫君,友愛小姑……”
七巧站在人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