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之音,說不出的悅耳動聽,自有一種攝人心魄之力。
但無傷仍跪在地上,沒有分毫起身之意,沉聲道:“陛下若不准我出戰,我是不會起身的!”
那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冥殿中登時響起一陣奇異的呼嘯聲,有若數頭巨龍在同時吸氣一般。他這一口氣吸得極長,直吸了整整一刻,還未停歇,就似他胸中能容得下雄山大川一般。
他吐出了一小團白霧,雙目終於張開。
這一雙眼,深邃、淵深,映得出世間萬物,照得透萬千人心。目開的剎那,整個冥殿都亮了一亮,似掠過了一道電光。
他雙眼徐徐自殿中群妖臉上掃過,在無傷身上定了一定,最後落在了那把死鐮。這一次他凝視良久,方才收回目光,長身而起,緩緩步到大殿門口處,望著天空中那幾乎觸手可及的黑雲,默然不語。
無比沉鬱的鉛雲正圍繞著冥峰緩緩旋動著。這幅景象看得稍久,即會令人感到頭暈眼花,分不清是天轉,地轉,還是自己在轉。
他以與天上積雲同樣的節拍轉過身來,環視著殿中群妖,緩緩道:“我雖居皇位,但在這冥殿之中,例來沒有跪拜先例,諸事也皆是商量而決,我們名為君臣,實為摯友。但是無傷你長跪不起,是定要逼我出兵嗎?”
無傷依舊伏地道:“無傷不敢,但婉後已歸,此次若還要忍讓,怕會令我族十萬甲士寒心!”他語意未盡,似還有什麼沒說出來。
妖皇淡淡地道:“這一個忍字,我們已用了百年。百年之前,我族甲士不過萬,天下十八絕地,僅佔了其中一處為安身立命之所。那時我忍,是因為文婉落在道德宗之手,且忌憚著洞玄真人道法通天。現在我還要忍,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就怕了紫微真人呢?”
無傷呆了一呆,沉聲道:“當年陛下與婉後率臣等一十八將,血戰七月,方斬盡陰魔,攻下冥山,其後再退八方之敵,奠定我族百年基業!若非婉後當年為救臣等捨身催運北帝聖術,也不會為洞玄老賊所擒。無傷之勇,與陛下與婉後相比實不值一提。縱那紫微飛昇在際,陛下又何懼之有?”
妖皇嘆道:“當年之事,再也休提。無傷,我且問你,此次越界行事,是否我族所為?越界行事者可誅,是否明錄在三界之約上?”
妖皇每問一句,無傷都答了一句是。
妖皇默然片刻,方道:“既是如此,道德宗已佔足了一個理字,我們以何理由出兵?”
無傷當即無言,片刻後方道:“但那道德宗無恥之尤,分明是要藉此立威!越界行事的多了,為何偏在這時斬我鋒將?陛下,為十萬甲士歸心計,請允無傷獨上莫幹峰,好歹毀去一脈真人,讓他道德宗從此不敢橫行!”
妖皇搖了搖頭,道:“無傷,你身負重任,豈是道德宗區區一名真人比得了的?此議我絕對不準。”
冥殿中忽然一陣轟鳴,一名足足有三丈餘高的人首象身巨妖向前踏了一步,直震得整座冥殿都有些微的顫抖。那妖沉聲道:“陛下!道德宗素來氣量狹小,貪得無厭。依我看,他們以已之心度人,必是以為計喉與潮汐乃是去搶奪玄心寶戒,出手時應不知青衣小姐其實出於天刑山。但時間一久,道德宗必會知道。此次青衣從天刑山出走,我們的確是措手不及,防護有所不周,才使青衣小姐落於人手。小姐在我們的地界失了護送,若為道德宗送回的話,甚至於她若與同行的那個弟子生了情愫……”
妖皇淡淡地問:“那右相認為該當怎麼辦?”
“全力突襲搶人,若是搶不回來,也不妨……事後都推到道德宗身上就是。”右相沒有繼續深說下去。
妖皇轉身望向殿外鉛雲,片刻之後,方緩緩道:“如此一來,我們與道德宗又有何區別?我族若也象人族那樣自相殘殺,那又要何年何月,方能為天下之妖闢一片樂土?此事再也休提!”
“可是陛下!”右相又向前踏了一步
妖皇抬起左手,止住了右相,淡淡地道:“右相也不必多慮。想天下之大,眾生蒼茫,別說紫微僅是飛昇在際,他就是直接修成了金仙,也算不盡世間所有因果。無傷!”
無傷沉喝一聲:“臣在!”
“將這把死鐮送去無盡海,且通知他們青衣已落入道德宗之手。”
右相大吃一驚,失聲道:“小姐竟……竟與無盡海那人有關?”
妖皇淡然道:“所以說,我們只須看紫微此次如何作繭自縛即好。都散了吧!”
片刻之後,冥殿中已只餘妖皇。他又立了不知多久,才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