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臨窗大炕上。
一時間洛鎮源心中亦是百味雜陳,回想這幾月長女時時處處想著自己,言語間也是那樣的恭順謙和,那一幕幕父慈女孝的場景,自己怎麼就……
一時間心中惆悵,洛鎮源皺眉不語。沈森卻是毫不客氣地冷笑道:“想不到當初你苦求紫君為妻,我心中一軟應下婚事,如今你竟言她不配為你夫人,鄙人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洛鎮源苦苦一笑,搖頭道:“大哥何必言語挖苦鎮源?鎮源待紫君的心意,難道這麼多年都是假的不成?”
坐在暖炕上,蓋著繡被的洛娉妍,剛剛喝下傅氏喂來的暖茶,不由冷笑道:“心意?母親去後不過一年續娶周氏,是您的心意!周氏任意動用母親嫁妝,也是您心意!洛妙姝口口聲聲辱罵舅舅舅母乃是商賈,母親是商賈之女,亦是您的心意!”
洛娉妍說完才轉頭冷冷地望向洛鎮源,淡淡地補充道:“聽說那芙蓉居乃是母親特意為我而建,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我卻是從未踏足過半步,不知此時又是何人在哪兒雀佔鳩巢?”
洛娉妍字字如針,句句似刀,說的洛鎮源有些啞口無言。但見長女竟是如此不顧自己顏面,當著舅兄夫婦的面兒,如此數落自己,心中亦是添了惱羞成怒,不由輕斥道:“妍兒住口!子不言父過難道你沒學過?你就是這樣學的孝道?”
洛娉妍亦是分毫不讓地與洛鎮源冷冷對視,一字一頓地道:“孝道?昨兒夜裡,您不就說了我便是那不孝不悌之人了嗎?何苦這會子來跟我這不孝不悌之人講孝道?難道不是笑話嗎?”
看著洛娉妍怒目圓睜,眼眶中卻含著珠淚,洛鎮源心下也是一顫,到了嘴邊兒的狠話,不由嚥了下去。
沈森此刻卻是勃然大怒道:“好一個心意!好一個孝道!當初你求娶紫君時,是如何承諾的?紫君去世,你來問我要手書時,我並未刁難與你吧?你那時又是如何說的?可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麼做的?”
說完沈森更是連連冷笑,最後恨恨地道:“不曾想我一介白衣商賈之女的嫁妝,竟也能入了你堂堂三品大員的眼,如今更是成了你洛鎮源的所有物!”
洛鎮源聞言瞪圓了眼,張了張嘴,緩緩轉向沈森,卻是好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來。雖說自己從未貪墨過紫君的嫁妝,可也……
許多話,洛鎮源只覺得堵在胸中,卻不知該如何去說,此時亦是心亂如麻,面對女兒那張與紫君越發神似的臉,洛鎮源微微紅著眼眶,有些頹喪的垂下頭。
沈森見此冷笑著正欲再說什麼,小丫鬟淺淺卻跑了進來,知道幾位主子此時正氣不順,不敢耽擱分毫,直接跪下稟道:“小姐,杜大管家求見,英兒姐姐領著他去東廂用茶,遣奴婢前來稟報。”
洛娉妍皺眉看向舅舅沈森,見舅舅亦是皺起眉頭,下意識地便掃了眼父親洛鎮源,卻見洛鎮源好似沒有聽見一般,方才緩緩開口道:“請他進來吧。”
別看洛鎮源平日裡使喚杜大管家,可杜大管家可不是賣身洛府,說是管家也不過是個說法,至今杜大管家亦非奴僕,乃是良民自有之身。
當年洛鎮源父親早逝,杜大管家求娶他母親不成,又心疼他寡母幼子怕招人欺負,故而委身洛家,自稱管家幫襯洛鎮源母子。這一呆便是四十餘年!杜大管家更是為了他母子二人,終身未娶。
洛鎮源對他心中亦是複雜不已,恨他窺視自己母親,卻又感念他多年的照顧教養,更敬他對母親的一腔痴情與付出……
杜大管家進來時,堂屋內已經豎起屏風。他先向沈森行禮,方才向洛鎮源微微躬身。洛鎮源退開半步嘆息道:“杜伯此時前來,不知有何要事,若是不急,咱們可以一會兒……”
不待洛鎮源說完,杜大管家已經站直了身子,目光復雜地望著洛鎮源嘆息道:“老爺這些年官是越做越大,路是越走越順,不知可還記得當年的艱難?可還記得當年的誓言?”
說完杜大管家便對著屏風深深一禮道:“老朽是來向沈太太賠罪的!先前聽小丫鬟說起,早間繼夫人周氏與沈太太為難,老朽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見舅太太平安無恙,便沒敢出面多事兒。”
說到這兒,杜大管家再次嘆了口氣,才接著道:“方才少爺繼宗來尋老朽,惶恐道舅太太懷疑老爺害死了先夫人,老朽想著,這其中定有誤會,才特意趕來。”
說完杜大管家深深地看了洛鎮源一眼,嘆息道:“當年沈太太不僅出資醫治老太太,後來更是幫著收斂老太太,此乃大恩洛府卻一直未報,如今老爺究竟是想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