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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預。

第二天,胡蘭成又去見張愛玲。

姑姑是第一次正式面對胡蘭成,她忽然惡作劇似地問:“太太一塊兒來了沒有?”

愛玲被惹得笑了:中國人到了這個年紀,哪有沒結婚的?姑姑的這個提醒,也未免太露骨了。

胡蘭成回答的時候,也忍不住笑。

張愛玲屋中陳設的優雅,令胡蘭成驚詫。傢俱很簡單,可是顏色卻又鮮亮而刺激。“陽臺外是全上海在天際雲影日色裡,底下電車噹噹地來去”。

這一切烘托的是一個優雅的主人。

張愛玲今日華服恭迎,穿了寶藍色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眼鏡,臉龐越顯豐滿。

胡蘭成忽然不很自信了——

這人,這屋!

他想到《三國》裡講的,劉備到孫夫人房裡竟然膽怯,不由覺得,張愛玲的房裡也有這樣的“兵氣”。

胡蘭成回憶,張愛玲後來告訴他,這房間還是母親出國前佈置的,如果是她自己來佈置的話,可能顏色還要更刺激些。她是喜歡火紅刺激的顏色的,小時候作畫,亦是愛用橙色做背景,雖不合道理,卻讓人感到暖和與親近。

《小團圓》也證實了這一點。胡蘭成當時說:“你們這裡佈置得非常好,我去過好些講究的地方,都不及這裡。”

張愛玲說:“這都是我母親跟姑姑佈置的,跟我不相干。”

胡蘭成稍稍有些吃驚:“你喜歡什麼樣的呢?”

張愛玲想:是深深的洞窟。

任何濃烈的色彩她都喜歡,但是沒見過誰家有深紫的牆,除非是舞廳。最好是要個沒有回憶的顏色,回憶總有點悲哀。 。 想看書來

熱戀恰似飛蛾撲火(7)

胡蘭成這一坐,又坐了很久。他滔滔不絕,講理論,講自己的生平,張愛玲依舊只是聽。

在張愛玲面前,胡蘭成仍是想炫耀,炫耀自己的才情與見識。他覺得男女歡悅,既似舞,又似鬥,雙人舞需要協調,陣上相鬥也須要棋逢對手。

他又想到,唱民歌的風俗裡有男女相難的慣例,說書裡有蘇小妹三難新郎的段子,民間亦有王安石智鬥蘇學士的傳說,無非都是比聰明。

他平日在官場,所遇者都是濁世的人,不可能有靈氣,所以他“向來與人比也不比,鬥也不鬥”,如今遇到張愛玲,卻不由自主地想鬥一下。

但是張愛玲並沒有像他那樣應戰,胡蘭成這裡是使盡武器,那麼張愛玲就好比是徒手,只淡淡地一來一往而已。

張愛玲又提起,前陣子聽說胡蘭成在南京下獄,不由動了“憐才之念”,才甘願與蘇青一同去奔走的。

胡蘭成聽了,顧不得感激,只是驚詫,覺得張愛玲實在是幼稚得可愛。

如此一坐,又是半日過去,胡蘭成告辭後,姑姑便笑愛玲,好似無意地說了一句:“他的眼睛倒是非常亮。”

愛玲也只笑笑,沒做辯解。

如今的讀者,還能夠看到胡蘭成年輕時的照片,似乎豪壯有餘,但缺少一些英氣,而且也沒有晚年的那一副儒雅模樣。不過,他雖在官府裡混,畢竟中西書籍涉獵了不少,還沒有徹底地油滑,談吐舉止想必是不討人厭的。

此前,張愛玲能近距離接觸的男人,無論是父親、舅舅,還是弟弟,都無一個是像樣的。待到情竇初開時,忽然遇到一個倜儻之至的胡蘭成,免不了先就亂了陣腳。

兩個人都多才,且又離經叛道。特別是胡蘭成對文藝、人生的看法,全無既定成說,有他自己的一套,知識來源多屬“旁門左道”。

張愛玲就欣賞這個。

這就是機緣,不過——

為何偏偏是這個胡蘭成!

回到家,胡蘭成再也把持不住,叫侄女青芸為他準備好紙筆,給張愛玲寫了一封信,一訴傾慕之情。這信,竟寫成了像他素所鄙視的“五四”新詩一樣,連他自己也覺幼稚可笑。

張愛玲收到讀了,也不免詫異。信裡,胡蘭成還說了一些,比如說到張愛玲很謙遜。對這個恭維,張愛玲感到很受用,回了信,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這句話的意思,在原文語境中出現,說得朦朧,多數張迷大概都不甚了了。胡的行文,在這裡很含糊,要靠讀者自己去悟。其實他是說張愛玲骨子裡是並不張揚的,能體會到眾生的不易,所以能對俗世報以寬容。

——心有靈犀吧,也許他們確實是互相懂得。

自此,從美麗園到赫德路公寓,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