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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難填?!當我問到村選舉時,他們則鬨堂大笑了,我便覺得臉上發燒,就好像鄉村選舉是我的主意似的。

太陽偏西的時候,我向村頭走去。幾個滿臉汗水的孩子正從田地裡回來,她們手臂裡挎著和她們的年齡不相稱的柳條筐,筐裡盛滿了在當地叫“芩麻菜”的野菜。這種有苦味的野菜是這裡的農民春天裡主要的菜餚。十多年了,或者幾十年了,這裡的孩子們都是這樣長大的。春天裡挖野菜,夏天割豬草,秋天起土豆,冬天打柴禾,拉著耙犁一大清早去撿糞……“現代文明”離這裡仍然非常遙遠。從孩子的穿戴上我就知道,她們今天的生活並不比我的童年好多少。我的童年有多苦呢?我講一個例子吧。

在我上鎮裡讀初一的時候,我過生日,媽媽給了我兩毛錢。我約好和我同齡並同學的堂哥一起到飯館去買了兩個白麵饅頭(那時候只有到過年才有細糧吃),花了一角錢。我們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便狼吞虎嚥地吃起來。也許吃得太急了吧,一位女服務員一定看見我們被噎著了,就從廚房裡端出兩碗有幾塊肥肉的熱湯。我們很害怕,因為我們擔心她要我們為這湯付錢。也許這位好心的阿姨以為我們不好意思吃呢,就轉過了身去,這時我們急忙喝了一口湯,然後把半個饅頭塞在懷裡“機智”地跑了出去,甚至跑了很遠還回頭看是否有人追上來了!

在東北松花江上(3)

我至今還記得那位好心的阿姨,就像我至今還記得喝那口湯時嘴裡被灼燙的痛楚,以及那肉湯的香味。即使到了高中,我仍然很饞,我常在食堂裡看著有的同學丟在桌上的白肉——我多想撿起來放到自己的碗裡啊……

這就是我的童年。我想,對一個個擁有這樣的童年的孩子們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們要幫助天下受苦的人民。”這種宣傳的效果的確是很有限的。

遺憾的是,我的童年接受的正是這種教育。今天呢?當老師對那個挎著野菜的孩子講述改革開放的豐碩成果時,她會怎麼想呢?

我當天趁著夜色驅車返回了縣城。我自己的一家人已經離開了農村,而我出生的那間老屋也以600元的價格賣給了鄰居,並且已經裝修得幾乎認不出來了。

“我在自己的家鄉孤獨一人”,“我已無家可歸”,一路上,這種傷感再一次襲擊了我。我又強烈地思念起遠在海外的女兒,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淚流滿面。我也想起魯迅的《故鄉》來,我突然感到他寫得並不真實,我甚至懷疑他受到日本近代思想的“毒害”了,以致真以為自己離開了故鄉,並以為真有一個英俊的少年閏土呢。

縣裡這些年的治安情況也不斷惡化,搶劫和殺人等惡性案件不斷髮生,有些案件多年沒有偵破。政府部門也很不容易,治安經費的短缺也許也是制約破案積極性的原因之一。親戚告訴我走在街上腳步要快,並捂住自己的錢包。事實上夜裡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一些無家可歸的人躺在路邊,而月亮則板著千古不變的面孔,高高地掛在樹梢的後面。

現代化有很多精彩的理論,這些理論的核心思想實際上是“代價論”:在現代化的程序中,必須做這樣的選擇——讓社會的某些部門為此付出代價。由於可以理解的原因,社會的弱勢群體永遠是代價的承擔者。我的故鄉就“淪陷”在這些理論中最極端的一種理論的實踐之中。大約400多年前,英國的農民為蒸汽工業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過客觀地說,那場工業革命並不是一場騙局,曼徹斯特以極不人道的方式吸收了部分流離失所的農民就業,併為歐洲帶來了“雙元革命”的黎明。我祈禱市場化在中國不要再像工業化一樣僅僅是一個政治神話,中國的農民實在是太苦了。一百多年前,中國的農民持續幾十年以古典革命的方式表達過他們對民國偽現代化的絕望,擁有故鄉的人們應該長點記性。

我即將告別故鄉了。漫天柳絮楊花下起了“六月雪”。

再見了,故鄉!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當我起飛的剎那,這首歌在萬里雲空轟然響起……

回到家鄉,看見荒涼(1)

響水灘客

春節回了老家一趟。老家在四川東部,嘉陵江畔,一個純農業縣,連綿起伏的低淺丘陵中,藏著生我養我的那個小村。多年未回去了,本來懷著一腔很濃的鄉情,結果回去一看,還是深深失望了:山依然是那座山,梁依然是那道梁,村莊依然是那個村莊。在我的眼裡,家鄉已滿懷荒涼與凋敝。

首先讓我沮喪的,是村邊那條小河已完全被汙染了。那曾經是一條清清亮亮的小河,流過兩個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