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金色蟒袍,頭戴赤金髮冠的青年男子逆光踏入殿中,靜靜地看了一會那個背對門口,仰望佛像的纖細身影,步子不由緩了緩,隨後才沉著開口:“蒼蒼,聽人來報你約孤在這裡見面,孤還真是受寵若驚。”
“你能來我也感到很意外,不怕我在這裡佈局把你扣起來麼?”
華服人蒼蒼沒有回頭。
殷據笑得極其自信:“我們都是聰明人。都很清楚無論是我扣你還是你扣我,都會打破眼下平衡局面,不到最後,誰都不會貿然踏出那一步。”
蒼蒼笑了笑,是啊,眼下局面相對平衡,盛京四座城門,她這邊控制了兩座,盛京的地盤,她這邊擁有一半。他們軍事力量雖比不上皇家強,但各方面的行業、人才,他們卻佔得多。乃至輿論傾向都是向著他們這邊的。
如今的盛京城,雙方勢力分庭抗禮,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算西風壓倒東風,已到了牽一髮而全身皆動的地步了。
一旦發作,便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所以誰都不敢先動。
其實在很多人眼裡。更多是他們這邊不敢動,畢竟離她進京才七天,三天前她才復爵成為永國公,也是那時盛京中勢力才稍稍洗牌,而他們這邊跟隨的人還是少數,也才勉強能與皇權抗衡。
她目光落下來。落在三柱香頂端,那忽明忽滅的火星上,淡淡開口:“我昨天得到確切訊息。七日前最後一撥伏擊毒煞和……我的人,是你的手下。”
淡淡的聲音,清冷無波,卻比外頭的風更凜冽,比九丈冰霜更酷寒。那噬骨的恨,不動聲色。如影隨形。
殷據不知是聽出來沒有,格外無所謂地道:“孤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孤從不插手江湖恩怨。若你約孤來只是為了說這件事,恕不奉陪了。你知道邊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略微拔高的聲音成功讓他轉身的動作一滯。
“你知道毒煞對我們下殺手,時間,地點,方式,你全部一清二楚,所以你就在回城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無論誰勝利生還,都會被你滅口。因為毒煞也好,……他也好,這樣手段強大又不能控制的人你是容不下的。”蒼蒼食指拇指抿住香頂端,燒灼感令她心中翻滾的浪濤平復些許,騰起的菸圈使她表情越發陰晦不明。
她一用力,把那燒紅的一點擰了下來,轉頭沉沉看向殷據:“你很幸運,非常幸運,雖然他們沒有哪一方先退敗,但也是兩敗俱傷,你的人就埋伏在山坡上,窺得時機便大放冷箭。我說的對不對?”
陰蒙的光線只照亮蒼蒼膝下部分,作為國公,來大央朝的國寺上香,一身常服也是大氣清貴不凡,以美好的孤獨垂至腳踝,腰間一枚魚符閃耀金色清冷光輝。而她的上半身籠在陰影裡,身材纖細清瘦,五官精緻絕倫,明明是漂亮如同玩偶般的模樣,卻一身冷峻,尤其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眸,空涼黑沉,像兩潭黑洞,不但湮埋了她自己的情緒,也要將眼前的人吞噬進去。
殷據暗暗驚奇,他還沒見過這樣的蒼蒼。
如果他有前世的記憶,大概不會陌生這種眼神,在鳳凰臺下的大火中,墨珩死去之後,她就是這種眼神,只是當時不甘痛恨交錯,遠非此時冷靜到極致。
恨是有力量的。它能把一個人帶回到十年前,重新開始,它也能讓一個人在崩潰邊緣站起來,咬著牙,扛著刀,默默吞著血走上覆仇之路。
可是殷據不知道。
他看著全然陌生的慕蒼蒼,心中譏諷之餘又有些不平衡。
那個死去的殘廢有什麼好的,再厲害還不是死得連個渣都不剩,她至於做出這副姿態嗎?相比之下,自己既健全又有權有勢,他日便是萬萬人之上生殺予奪的大央之王,莫非還比不上他?
如此想著,不自覺便流露出幾許譏誚,要笑不笑地開口道:“永國公閣下,說話要有有依據講道理,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
反正那日行動的人也死得只剩下團團血末,完全是死無對證。
不過,說到這個,殷據心中微微一寒,毒煞說過,未名本來身體就有很大問題,又中了毒,根本已經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可他臨死一博不僅拿下毒煞,還一舉殺死三十來個武功不弱的成年人,那殺人於無形的功力堪稱鬼怪,想想就一陣後怕。
幸好幸好,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證據?你真是太天真了,證據算得了什麼?”
蒼蒼盯著他說。
殷據一凜:“你這話什麼意思?”
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