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十分尖酸刻薄的話,偏偏從慕容野的小嘴裡說出來,就不討人厭煩。
易清透過重疊的人影,瞧著那斜眼看向他們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哀嘆,長得好了不起啊!
慕思歸則是一邊擔心一邊替自己弟弟加油。小野好樣的,懟死這些沒良心的人。
“呵呵,慕容老弟可一向不愛摻和這種事情。”盧雲軒語氣不太好,他不明白一向保持中立的慕容野為何會站出來替易清解圍。
要說這慕容野,可是比楊毅那小子還獨,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隨口一說而已。”慕容野晃了晃手裡的書,閉上嘴,顯然是不打算再說話了。
孟曉聽了這話,心裡暗暗得意,又有些不屑,什麼叫論政還有他慕容野?那是他平時讓著這小子,不願意與他一般見識而已,若是真是實打實的辯論,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老大,為什麼小野說過那句話之後,他們就不吵了?”等下了早課,人都散了,慕思歸這才敢開口問蹲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因為身份。”男人格外有耐心的解釋。
“身份?”
“易清是從北疆道來的,小野是北疆守備將軍的兒子,這兩人的關係你可明白?”
“老鄉關係?”女孩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道。
“小傻瓜。”笑著伸手一點對方的鼻子,沐澤深只得繼續解釋:“兩人是從屬關係,不論以後易清官做到多大,在小野面前都要畢恭畢敬,畢竟易清是由你阿爹舉薦,他要回報你阿爹的知遇之恩。這幫人敢欺負楊毅,是因為嶺南道沒人站出來給他出頭,現在小野站出來替易清說了句話,也等於變相告訴盧雲軒,大狗也要看主人。”
“那盧雲軒還會不會欺負易清啊?”女孩有點擔憂,別再因為小野的一時出頭,把他們的計劃搞壞了。
“放心。”沐澤深目光深遠:“被慣壞的孩子,從來不知道善罷甘休怎麼寫。”
事實證明,慕思歸的擔心確實是多餘的。
易清的好日子還沒過午飯,麻煩就又找上門了。
一個人坐在那裡好好吃飯的他,忽然被人按著後腦勺將臉埋進了飯碗中,等頭抬起來的時候,除了一屋子人的嘲笑聲外,根本不知道剛才是誰按得他的腦袋。
飯肯定是吃不了了,男人拿著書,陰沉著臉回自己的房間。盧雲軒則坐在一群簇擁之間,饒有趣味的盯著慕容野,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沒有理會這些吵鬧,吃飯從來都全神貫注的少年專注著自己眼前的飯菜,吃得極為認真,像是壓根沒注意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用完午膳,經過一個簡短的午休,下午是禮樂課。
今天學習古琴,沒人的案几前都放著一把國子監統一配備的樂器,倒不是指望他們學得有多精通,只要略通一點,以後在朝堂上與同僚談論時,不會一問三不知出糗就行了。
易清算是樂感不錯的學生,雖說是進了國子監才接觸的古琴,學習的速度卻很快。和他相反,慕容野則是個實打實的音痴,要不是從小就被他娘強制學琴,以他的音痴程度,早就在課堂上出了醜。
教古琴的先生先是自己彈了一段,而後依照往常慣例,讓易清重複一遍。這事兒原本對易清來說是小菜一碟,沒想到他才彈了第二個音,弦就斷了。
要換做往常,線斷了就再換一根。偏偏教他們的這個先生十分迷信,認為斷絃是種預示,代表了不吉利,說明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幸運一點,這節課他不會讓易清再碰琴,若是真發生點什麼事,很可能接下來一個月,易清都能碰不到弦。
禮樂這種事,在大盛,向來是鐘鳴鼎食之家才有機會接觸,像易清這種寒門弟子,若不是進了國子監,還在家鄉的小私塾讀書,恐怕除非考取了功名,不然一輩子也摸不著。
比起把他的腦袋按進午飯裡,易清覺得,斷絃之事,他是更不能忍。
然而不能忍也沒辦法,因為針對他的欺負還沒有結束,短暫的禮樂課結束後便是史課。
上節課先生布置了作業,這節課要一一檢查。
剛在教室裡坐定,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不那麼友善的目光時,易清暗叫一身不好,而後一番書桌和書袋,果不其然,做好的作業,沒有了。
絃斷了,先生只是不讓摸琴。但沒有史課作業,就不止上不了課那麼簡單了。
足足捱了二十下手掌心,易清疼得已經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