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在往他手中塞了小小一塊硬得象石頭一樣的饅頭後,父親笑眯眯地牽著他的手走進偏僻的山澗;石崖之下,父親撫著他的頭叫他乖乖地在這裡等待,說一定會來接他。
‘我一定會一直一直在這裡等著,哪裡也不去……’他久久地重複著這句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他記起了那塊饅頭,心裡慶幸著走前有悄悄將它塞進妹妹柔軟的小手。
他當然不曾預測到死後還有這麼一個世界,也不瞭解被分至這片叫做潤林安的地區是件多麼幸運的事情。他只知道他的日子一直停駐在那一天,等待著一個明知道永不會再回轉過來接他的背影的那天。
他好像總是重複著被什麼人拉去做家人然後再被排斥的迴圈。也許是他的綠色雙眸,也許是他的銀髮,也許是他天生的冷淡性情,所有人都害怕他,在他面前會不由自主地發抖,他知道在面對他時那些人會有種像是面對著冰塊一般的感覺。
他可以理解,他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與他相處而已。所以被排斥也好被拋棄也好,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因為不管什麼選擇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既然如此那讓他們來選擇就好。
‘是嗎,小獅郎真是個乖孩子。’
他搖搖頭:‘不是的,我只是沒什麼別的事情可做,所以才一直等待著罷了。’
他並不覺得等待是件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人群、朋友、玩耍什麼的他全無興趣。他習慣靜靜地坐著,思考他究竟為何而生,為何會在死後仍被給予生的機會。
神明把他召喚到世間,究竟是出於一種怎樣的考量呢。
‘思考著生命的意義時,你的生命就被賦予了含義。在做著自己能做的事、想做的事時,其過程以及結果——活著本身就是生命的意義了。’
她接著說:‘神明給每個生命都分配了獨特的任務,一定有什麼是非冬獅郎不可的、只有冬獅郎能夠做到事情。’
‘我也有什麼能夠做到的事情?’他伸出雙手,盯著自己瘦得皮包骨頭、看似全無力量的十指。
‘當然有的。’她伸手摩挲他柔順的銀色短髮,‘小獅郎,你的力量很強,正因為如此你才會被虛盯上,才會令普通人覺得通體發寒。這是麻煩,更是契機。只要經過正確的引導,假以時日,你將會成為一位非常強大的死神。’
美麗的翠綠色眼眸怔怔地大張著,內裡的困惑與迷茫慢慢褪去,漸漸被流動的華彩所填滿。
‘成為一名強大的死神嗎,就和你一樣?’強悍的背影,可靠的氣息,溫柔而堅實的懷抱,還有,溫暖的手心。假如這就是他的未來,那麼他想他已經找到了自己存在於此的理由。
——‘你少得意,’說到這裡,冬獅郎的黑臉又泛起赤潮,‘都說了,第一印象是錯覺!’我只得無語地繼續聳肩。
‘你會的。’那時,我輕輕握住他的手,‘你好,冬獅郎,我是……’
為什麼那麼遲才說出自己的名字?冬獅郎問出了歷史遺留問題。我笑著告訴他:‘不停留於同一個地方,不斷地改變形態,像風一樣自由自在——我答應了某人會這樣生存。若是我們的關係止於路人,彼此只會擦身而過,只記得一個名字不是件非常悲哀的事情嗎。’
冬獅郎撇撇嘴,作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其實是在極力壓抑不滿吧。
我好笑地拍拍他,問道,後來呢?
後來他問她是不是能教他如何使用力量,她點點頭,回答他:‘不止如此,你還將學會如何去承擔與力量相對應的責任。’
責任,他心想,真是個不錯的詞。空無一物的生命裡突然出現了深具意義的東西,他簡直覺得有些奢侈。
‘承擔責任嗎,就是說我可以不必放棄任何人吧。’
‘是的。而且你也絕不會再被什麼人丟棄。’比如說我。那時、還有這時,我都是這麼想的。
這下,“她”的存在迴歸了。我想起來了,自己下過決心的——在他眼中看到傷痕、壓抑,和渴望的時候——我對自己說永遠也不會放開那雙手。不止是守護他,讓他的內心得以癒合,也會給予他嚴厲的教育,因為那是他的願望——
因為曾經被放棄,所以他再不想看到任何人被放棄;因為比誰都更瞭解被放棄的無奈,所以他決定,當他擁有力量時,絕不會放棄任何人。
託他的福,全部想起來了。原來過去,我的生存意義是責任啊……和現在的冬獅郎是一樣的——籍著肩上的責任才得以定義自身的存在。所以,渴望力量,追求著強大,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