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多麼明智的帝王,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突然覺得不再害怕,慢文斯里地將散亂的長髮撥到耳後,冷靜地問道:“不知陛下因何會認為是臣妾下的毒手?”
“因何?”司空肅陽鬆開捏住她下巴的手,“今日眾妃請安是在你這挽曦宮,眾妃所飲之茶,所食之糕點皆為你挽曦宮所出,你竟然問朕因何?”
“臣妾不知,若說是臣妾在糕點,茶水中下藥致使李嬪小產,可是眾人皆食了臣妾宮中的東西,那為何皆無異色,獨獨李嬪不適,臣妾希望陛下給臣妾一個公道!”
“公道!”司空肅陽冷哼一聲,喝道:“李嬪自出了挽曦宮,便腹痛難耐,喚了御醫之後才知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朕也問過李嬪,今日就在你這殿中吃了茶點,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憶昔聽了這些,不去辯解,倏忽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既然陛下認定是臣妾下的藥,那臣妾也無話可說,不知陛下準備如何責罰臣妾?”
司空肅陽見她坦坦蕩蕩,跪得筆直,嘴角更是帶笑,心下生疑,輕呼:“你……”
憶昔直視著年輕帝王的眼睛,雙眸清澈,笑容淺淺,一派祥和,唯有碧色的宮裝上繁複的花紋染上了如墨的色彩。
司空肅陽眼神恍惚,剎那間感覺跪在面前的人正是青喬。青喬雖好勝,可一旦認為不是自己的過錯就會不言不語,不管他人如何看待,她自隨心。
風將殿裡的輕紗吹了起來,輾轉入了司空肅陽的眼,他手握得緊緊的,一揮廣袖,背過身,硬起聲音,喚道:“來人!曦妃囂張跋扈,嫉妒成性,毫無婦德,現剝下其曦妃頭銜,幽禁挽曦宮,不得外出!”
憶昔端端正正地磕頭謝恩,以額覆地,一直到西濟帝離開之後還是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變。
身後挽曦宮的大門敞開著,風漸漸地大了些,卷著憶昔凌亂的長髮和輕薄的長裙,裙裾四散開來,帶著種種蕭索,寒風侵襲入骨。憶昔趴跪著閉上了眼,心下嘆息,暴風雨就要來了!
司空肅陽望著面色蒼白的李嬪,覺得累極了,悄悄出了內殿,喚來御醫,問道:“說罷!”
老御醫弓著身子,回覆西濟帝:“回陛下的話,李嬪娘娘是因為喝了含有天花粉的茶水才會導致小產的。”
司空肅陽皺起眉頭,“天花粉?”
“天花粉是清熱瀉火、生津止渴、排膿消腫的藥物。此物十分常見,民間百姓會用天花粉熬粥或是泡茶,皆有益於身心。各宮娘娘也會常來討要。”御醫一一解答道。
司空肅陽負著手,思索道:“那就是說各宮娘娘幾乎都有這一味藥材。可是為何會導致李嬪小產?”
老御醫嘆息道:“是藥三分毒,而這天花粉雖好,終有些禁忌。有孕之人若服食了此物,會導致流產。”
司空肅陽一掌拍在書桌上,擰起雙眉,若是有心之人想加害李嬪也不是不可能,這藥十分常見,也不能說是別人有心加害。下藥之人只要推說不知道有孕之人不能服食,便可將過錯推得一乾二淨。
這藥究竟是不是曦妃下的呢?曦妃的樣子那麼坦蕩,倒叫人懷疑不起來。又或者是曦妃也不知道這味藥的作用,是她的無心之失?
司空肅陽陷入沉思,這事還是需要好好調查。
是夜,果然下起大雨,窗外雨聲瀝瀝,打得樹木噼噼啪啪地作響,樹影投射在窗戶上,有些猙獰。
天似乎一下子就涼了下來,憶昔躺在床上睡得一點也不安穩,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夢裡十分的混亂,一會兒是西濟帝與她溫存的模樣,一會兒是西濟帝厲聲斥責她的畫面。一時之間總也不能從夢中醒來,終於她猛地睜開了眼。
殿內一室昏暗,只有一盞油燈顫顫地亮著,憶昔盯著那顆柔弱的燈芯,燈芯本就脆弱,在風中輕輕的搖擺。
她忽然之間有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她就是那顆燈芯,莫名的來到後宮,無奈的封妃,到現在的剝奪妃位,一切來的那麼快。
她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隨著帝王的喜怒搖擺,像極了沒有依附的燈芯,說不定在什麼時候就被風吹滅,再也無法亮起來。
方相讓她入這後宮,是為了迷惑當今的聖上,可如今倒好,她失寵了,方相的法子失效了。她哧哧的笑了起來,不知為何,想到方相生氣她就覺得好笑。
憶昔從床上起身,赤足走向窗戶旁,手肘靠著窗簷,撐著下巴,看這一場洗滌大地的秋雨,頗有些自得。
突然,一條黑影從眼前閃過,憶昔睜大眼睛,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