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去。這個孩子自從哭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感到這種哭聲不知道是給哪個人送終。他知道一個來月,世界上天天都有人死亡。
哭聲攪得他難以入睡,他想到了他的兒子當初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哭聲。當時,他聽得非常入迷,兒子的到來,使這個家庭裡又增添了一絲溫暖,一筆希望。他突然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時的他每天夜裡必然要起床來照顧嚎啕大哭的兒子。今天想到這些,他才意識到,當初他的兒子可能也在為誰送終?他想啊想啊,知道了,兒子是為了若干年之後的自己送終。
兒子在10歲的時候被學校的一起事故奪取了幼小的生命。那天學校里正在蓋一所體育館,一塊水泥板正好砸在了他的身上。那天的太平間的環境,他難以忘卻。
窗外的風吹起來了。風的低泣,又勾起了他的回憶,風聲像那天他和妻子坐在太平間裡的哭聲。唉!他又翻了一下身,這時他自己也哭了,自己給兒子送終。
風還在低泣,他覺得風要鑽進屋中,來到了他的床前,準備給他送終似的。他不能容忍這要命的低泣,他更討厭隔壁那個嬰兒沒完沒了的嚎哭。
他坐起了身,想到了他的妻子,那是個美麗的姑娘。當初,誰也沒看好,她能嫁給他。他點了一根菸,他覺得渾身發冷,他試圖用煙的一點火光給自己取暖。然而事與願違,他沒有獲得意想的效果。妻子,我對不起你啊!他對自己懺悔。
夜的寒冷和悽清,讓他聯絡起了那天的夜。在那天細雨飄揚的深夜,他和妻子一起推著帶車子像往常一樣的往家走去,半路遇上了劫匪。
他悔恨,那天他丟下了妻子和那一攤的貨物拔腿就跑,他丟下了一個孤獨的女人,讓她的胸膛迎著死神。妻子到死都守著那攤貨物,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都聽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刺入一個人胸膛的聲音。那聲音是他和她生離死別的休止符。
五支菸已經抽完了,他沒有感到絲毫的溫暖,在這一間空蕩蕩的屋裡,反而更增加了一絲的寒意。他知道抽菸只能帶給他憂愁,對他於事無補。為什麼這麼冷?他聽到了風的聲音,是從廚房的視窗進來的。他瑟縮的走下了床,向廚房的視窗走去。他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女子,正拿著菜刀剁菜,但他聽不到菜刀剁到菜板的聲音。那女子身材高挑,披下的長髮遮掩了側面。他直覺知道,那是他的妻子,那是他已經死去很久的妻子。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問。
妻子沒有回答,當一陣風嗚咽之後,他定了定眼睛,什麼都沒有,妻子可能隨著風走了。他沒有任何害怕的意思,而是從容的走了過去關上了窗戶。他從窗戶上看的了自己的臉,很奇怪的一張臉,清晰明瞭的一張年輕的臉,只是旁邊缺少了一張美麗的臉,中間缺少了一張孩子的臉,他想著兒子的稚氣的目光,他笑了,他試圖用手去摸窗戶上自己的臉,結果,窗戶像泛起了一絲漣漪一樣,之後他的年輕的臉又四分五裂了。這回他有點害怕了,他看到那張扭曲的臉漸漸地消逝在無盡的黑暗中,徒留一扇被風吹雨打的玻璃窗戶。
他回到了床上,他很想開啟頭上的開關。但他清楚,一旦開啟,通宵的明亮,會讓他精神衰弱。他索性繼續坐著,不想抽菸的他,還是抽了。
又抽了三支菸之後,他覺得他的頭腦已經有了睏意。他心想太好了,趁熱打鐵,把被蓋在了身上。
他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他和她,在一條清澈明晰的小溪旁。透過小溪,可以看到裡面各種顏色和形狀的鵝卵石,無休止的被溪水盪滌。從遠處跑來了他10歲的兒子,眼睛發出稚氣的光芒。
他閉上了眼睛,他希望他被一陣風給吹走。窗外傳來了一陣風,他早已關上了臥室的窗戶,可是掛在牆上的三口之家的照片,卻像被風吹了似的,左右擺動了一下。
無法確定
在東街口經常出現一輛驢車,車上坐著一個龐大的身軀,這個人叫陳錦榮。
如果你是一個外鄉人,你也許想象不到這個人竟然是這條巷子裡鼎鼎大名的人物。只要你提到陳錦榮,巷子裡的人就會向你挑起大指連連稱讚他。就是這樣,陳錦榮,在這三個字的名字樹立在巷子裡每個居民的心中。
陳錦榮的這種形象,已經留在我的記憶中很久。現在我已經長大了,隨著歲月的盪滌,洗去了我很多的經歷。但陳錦榮那高高大大,滿面油光的樣子,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陳錦榮總是把頭髮梳得油光錚亮,齊整整的背在腦後。樣子很像許文強,對,那時候,《上海灘》風靡祖國大江南北。時隔多年之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