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仍有些溫熱,她在山野間慢慢地走著,夜風吹來,忽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笛聲,心中一動,向右首山峰走去。
沿著山間小路走了半里路,笛聲更是清晰,江慈由山路向右而拐,遙見前方空地處有兩個人影,忙閃身到棵松樹後,凝目細看,其中一人的身形竟有些似裴琰。
她忙悄悄往後退出幾步,裴琰卻已發覺,轉頭喝道:“誰?!”旁邊安潞也放下手中竹笛,疾撲過來。
江慈忙道:“是我!”
安潞身形停住,裴琰走近,眼神明亮,透著一絲驚喜,望著江慈笑道:“你怎麼到這裡來?”
“啊。睡不著,出來走走。”
裴琰揮揮手,安潞會意,大步下山。江慈見他離去,此間僅餘自己與裴琰,裴琰的眼神又有些灼人,心中不安,笑道:“不打擾相爺賞月。”轉身便走。
“小慈。”裴琰的聲音有些低沉。見江慈停住腳步,他頓頓道:“三郎今夜趕不回來。”
江慈忙轉身問道:“他去哪裡?”
“這可是絕密軍情,不能外洩的。”裴琰微笑道。
江慈轉身便走,裴琰身形一閃,攔在她的面前,輕聲道:“你陪我賞月,說說話,我就告訴三郎去哪裡。”
江慈想想道:“相爺說話算數?”
“我騙你做什麼?”裴琰微微笑笑。
他在棵古松下的大石上坐下,江慈默立於他身側。山間的月夜這般寧靜,二人似都不願打破這份寧靜,都只是望著山巒上緩緩升起的一輪明月,長久地沉默。
秋風忽盛,裴琰醒覺,轉頭道:“坐下吧,老這麼站著做什麼?”
江慈在他身邊坐下,裴琰忽然笑,江慈瞬間明白他笑什麼,想起當日相府壽宴,他、無瑕與自己各懷心思,今日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世事無常,難以預料,不由也笑笑。
“小慈。”
“嗯。”
“你以前,中秋節是怎麼過的?”
江慈被他這句話帶起無限回憶,仰頭望著際明月,輕聲道:“很小的時候呢,和師父、師叔、柔姨、師姐一起賞月,看師父師叔下棋,聽柔姨唱曲子,那時人最齊;後來柔姨死了,師叔也經常在外雲遊,只有我和師父師姐三個人過節;再後來,師父也不在,就我和師姐兩個人。現在,連師姐也——”
裴琰心中略有歉疚,轉頭望著道:“除了師姐,你便再無親人嗎?”
“還有師叔。”
“哦,對了,好像聽你說過,‘叫化雞’也是她教你做的。”
“嗯,不過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都怪我不該離家出走,讓她和師姐出來找,到現在也杳無音信。”江慈心中湧上愧意,話語便有些傷感。
“你回鄧家寨,她遲早有一天會回去的。”
江慈低下頭,不再言語,過得片刻,轉頭道:“相爺,您呢?以前中秋節你是怎麼過的?您家大業大,親人也多,一定是過得很熱鬧。”
裴琰愣住,良久,苦澀道:“是,每年都過得很熱鬧。”他剛祭奠過安澄、又聆聽軍中士兵所唱的南安府民謠,這時再想起安澄及死去的長風衛弟兄,清俊的眉眼便掛滿惆悵。
江慈正側頭望著他,看得清楚。嘆聲,輕聲道:“相爺,有些事情,過去就不要再想,安大哥看到您樣子,他也會不開心的。”
裴琰未料她竟猜中自己的心事,下意識偏過頭去。江慈也不再看他,望著月色下的山峰,悠悠道:“相爺,有一年中秋,師父告訴過我一句話。她說,月兒呢,圓後會缺,但缺後又會圓。就像人,有相聚就會有分離,就是至親的親人,也不可能陪您一輩子的。”
“親人?”裴琰思緒有些飄搖,望著圓月輕聲道:“小慈,到底什麼是親人?”
親人?江慈想起衛昭,情不自禁地微笑:“我也說不好,依我看,親人就是在你孤單的時候,和你說話;你冷的時候,給暖暖手的人。你痛苦的時候呢,他恨不得和你一樣痛苦;你歡喜的時候,他比更歡喜;你有危難的時候,他絕不會丟下你。”
裴琰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半晌方低聲道:“原來這才是親人——”
江慈忽然想起相府壽宴那夜裴琰醉酒後說的話,當日並不明白,這一刻卻恍然領悟,心中暗歎。數月的軍營相處,對裴琰也有幾分敬意,不欲見他這般模樣,便側頭笑道:“是啊,相爺,您和寧將軍他們便是這樣,如手足一般,真讓人羨慕。”
裴琰被這話說得心頭舒暢,笑道:“不錯,他們個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