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吃二掌櫃的醋,我去換衣服了,你也一起來吧。”
等到胡大姐換好了衣服出來,卻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滿面緋紅的梁盼弟與范進換了新衣挽手走出,范進又拉上大姐,三人找了輛馬車驅車進城。論交情和生意上的往來,范進實際和陳子翁更近一些,包括給林氏艦隊提供糧食,也是陳子翁出力最大。因此三人雖然理論上可以去任意一家,但陳宅依舊是最佳選擇。
等到了陳府門外,見大門已經掛上紅綢紗燈,比起過年還要熱鬧幾分。鞭炮響個不停,舞獅隊在門口施展開周身解數,將獅子舞的幾乎成了精,引來看客陣陣彩聲。院裡搭了個戲臺,一個不知哪裡請來的戈陽腔班子,正在上面演出。
陳子翁見了名刺,親自帶了孫子陳紹典出來迎接。原本以為孫子進場可以見見題目,知道鄉試是什麼樣子就可以如願。不想因為幫辦軍糧以及與林氏貿易的事,與范進搭上關係,借了這股東風而受益。科場裡從號軍到巡綽對陳紹典極多照顧,還將幾篇做好的文章夾帶進去,其中一篇正對上本科考題,頓覺得科名有望。
兩下互相說了幾句客氣話,就有陳家女眷迎了大姐兒和梁盼弟到女席就座看戲觀獅,范進到了首席坐下,小聲道:“陳翁……這還有兩場未考,是不是鬧的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張家是世家,底子厚實,比我還能折騰。說是要還神,大戲要唱七天,跟他們比,我這裡還算是小場面了。雖然科場還有兩場,可是我聽人說了,三場考試,只重首藝,首藝只重三篇,餘者皆是過場。現在頭場考完,後兩場怎麼都好,不去理會了。這次紹典的事,範公子出的力,老朽是記在心裡的,日後廣州城內有我能出力之處,範公子一聲招呼,老朽粉身碎骨再所不惜,來乾杯!”
酒吃到一半,戲正演到熱鬧處,一個陳家家人慌張著跑進來,直到首席之前趴在陳子翁耳邊嘀咕幾句。陳子翁面色一變,忙問道:“你可看清了,那上面是個什麼字?”
“小人……小人不認識字啊。不過看有個字,和咱們家門上那匾有些相似。”
“當真相似?”陳子翁的筷子已經放在桌上,臉色變得頗有些蒼白,范進忙問道:“陳翁,出什麼事了?難道是生意上的事……”
“比生意上的事麻煩,生意上出事,無非折損本錢,那不算什麼。我這家人是在貢院那裡打探訊息的,貢院已經貼出了文章,有一篇文章據說考生的姓氏與我家的匾有些像……”
貢院這個時候貼出的文章,自然不是什麼範文,供後人學習觀摩,相反,屬於反面教材,貼出來的目的在於警告其他考生,千萬不要犯這種錯誤。科場文章要求嚴格,字數超過或低於標準,文章裡犯諱乃至違反了相關規定,都會被視為不合格,而遭遇貼出的命運。
比起罷黜來,貼出就更慘一些,不但本科無緣功名,三科以內不許下場。一科三年,三科就是九年。十年時間不允許參加鄉試,對於讀書人的生計以及未來前途,顯然都是致命打擊。即使陳子翁久經風雨,此時卻也再難保持冷靜。
范進道:“既然小總管不識字,那我和紹典去看看就好。”
“不不,老夫也要去。”
“這裡的客人……”
“若無功名,哪還有什麼客人。客人由管家和家裡人招呼足以,來人,趕快備車!”
車把式皮鞭甩得飛起,鞭花一聲接一聲爆響,馬車如同飛一般向著貢院奔去,車廂裡的陳子翁尤自嫌慢,還在不停地敲打著車壁高喊著:“快些,再快一些!”等車子停住,他反倒是第一個衝下來,結果腳步不穩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嘴磕到可石頭,鮮血染紅了鬍鬚。
陳紹典方要湊上來看,他卻已經從地上站起,“管我這老頭子做什麼?快去看那貼出的文章,看看是誰的!”
“大父,您的嘴……”
“一點血而已,死不了人,快去看榜!”
貢院這時是允許觀看的,只要不進去沒人管,否則就失去了貼出文章的意義。等來到貼文章的大堂逐個看過去,陳紹典眉頭一皺,驚叫道:“怎麼……怎麼可能?”
陳子翁這時也揉著惺忪老眼一個個看過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陳光……就一個姓陳的是陳光,不是我孫兒就好!這個叫陳光的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跟我沒關係了。”
他話音甫落,身後卻有個書生髮瘋似地向他撲來,大罵道:“爾這老殺才說的什麼混帳話?我與你何冤何仇,你居然幸災樂禍,看到我的文章被貼出來你很高興是不是?我今天要你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