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兌出個好歹來,最後後悔的還是你。總歸日子是她們過,咱們做長輩的,把該說的話說到了,該勸的勸到了,其他的事,還是少管為妙。再說,說一句太嶽你不愛聽的,木已成舟,該放手就放手吧。你硬拆散了他們,將來是要被女兒恨一輩子的。這種事,我也很見過幾個,可不想落在你老兄頭上。”
“恨我便恨我吧,我寧可她現在恨我,也不願她將來吃虧後悔。雙林,我們在做什麼事,你很清楚。後世說起我們做的事,或許會稱讚我們的好處,可當下,人們只會罵我們禍國殃民,殘民以逞。我們讀書時,看到變法,自然知道那是國家到了不變不行,非得變法以求存的生死關頭。可是這種事只有後人看書時能體會的到,時人是感受不到的。他們只知道,是我們搞變法,讓他們日子變得難過,朝廷民間,皆有怨言,說一句怨聲載道也不為過。這也是為什麼自古以來實行變法之人多無下場的原因。咱們走的是一條險路,眼前荊棘遍地,身旁萬丈懸崖,一步走錯就要粉身碎骨,走對了也要遍體鱗傷。我既受皇恩,為國盡忠理所當然,總不能因為怕就不去做事,至於他日收場如何我也考慮不了那許多。可是我們終究是人非神,不能真做到四大皆空無所顧慮,我自己可以粉身碎骨但總給我的兒女留下一條出路,這點私心我還是有的。”
馮保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作為飽學之士,張居正能考慮到的問題,他自然也能考慮到。之所以放縱家人胡作非為,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對他們的彌補。自覺未來沒辦法保證他們富貴長久,就讓他們趁著有富貴時,多快樂一些,也算是彌補。
張居正是文臣首領,想法思路肯定和自己有區別,這種想法馮保很理解,也不認為有何不妥當。他問道:“太嶽,你的意思是?”
“我最早想要聯姻劉家,就在於小魯兄與我理念相左,我又將其貶到江寧,於朝堂之上,自然知道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小女嫁到劉家,我在朝中,自然無人敢奈何他分毫。即便有朝一日,我真的失勢而去,小魯兄這個與我相左之人必可大用。他與我不管有何齟齬,總得保住他的兒媳,小女也就不至於因我而受牽連。不管如何,總可以讓她一生衣食無憂,不愁生計。如今這話是不用提了,可范進這人,我卻也不認同。他有才學精巧變,膽量也大,我的弟子之中論及才幹少有人能及他。如果做部下,這便是匹千里馬,但是做女婿……他的心思太重了。他處心積慮得到小女,所謀的還不是自己的前程富貴?所謂真情,只怕有限。心思那麼重的男人,只能同富貴,不可共患難。我在位時自是千好萬好,若真有風吹草動,我只怕他會第一個跳出來,與卿兒反目。用情越深,受傷越重,那時……我怕她挺不過去。”
馮保點點頭:“太嶽,倒難為你這番苦心了,可是聽我一句勸,事緩則圓。以你的權勢,想給女兒找個相公容易,可是要找一個放心的,卻不是朝夕可就之功,總得慢慢尋找。再說你現在催促過急,只怕侄女一時想不開……”
“所以我才定下一年之期,就是希望這段時間兩人不相往來,她對那範退思的心思變淡,接下來便好為她另覓良配。年輕人相處,**,海誓山盟一發不可收拾。但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時間一長,情思轉薄,她自己就能想清楚我這番苦心。”
馮保笑了笑,“太嶽,說一句不好聽的,痴心女子負心漢,若是大侄女想不通……”
“那……就只有聽天由命。”向來強勢的宰相,少有的說了一句軟話,“若真到了那一步,或許就是命數使然,天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們這位堂堂宰輔,向來堂兵正陣,一鼓破敵。結果到了自己女兒身上,就得謹小慎微,用盡心思。說實話,你為侄女花的心思,比打一場仗累多了。還是男孩好啊,再怎麼亂來,一頓板子下去就好了,到了女孩這就是麻煩。那個范進……你打算怎麼著?要不要我派幾個人?”
張居正搖頭道:“不要動他。他現在有點什麼意外,卿兒那裡只怕都會要死要活,那口血剛穩住,不能再讓她心氣浮動。何況范進確有長才,於朝廷立有大功,這樣的人,若是加害於他,便是因私廢公。這一科該怎麼考,就怎麼考,我不會給他什麼助力,也不會給他刻意為難,如果可以金榜題名,我也會為他安排一個好前程。”
馮保嘴上不說,心裡暗道:你不為難便是助力,終究還是愛女心切,看到女兒吐血,嘴上依舊放硬話,心裡便已經軟了。范進只要自己檢點,做相府女婿就是早晚的事,還是得找個機會,與他彌縫關係才是。
同時,鄭家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