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合適的時機,把一切都告訴范進,讓他知道,其能夠得中傳臚全靠皇恩浩蕩,日後不怕他不肝腦塗地為自己效力。這偌大的乾清宮內,終於有一根蠟燭完全屬於自己,在其燃盡之前,一定會有更多屬於自己的蠟燭出現,到那時,整個宮殿便會變的亮堂起來,而那一盞孤燈便不再是不可或缺之物。
想著未來房間裡佈滿蠟燭,而那些蠟燭爭先恐後為自己燃盡殘軀驅散黑暗的情景,萬曆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於這煩瑣複雜的演禮,也不再覺得無聊。
紗帽衚衕,張府之內,通政使司楚江川滿面焦急,神色間急是緊張。
在大九卿裡,通政使司的存在感最低,可實際上,其手上掌握的權力並不小。除去錦衣及鎮守太監密奏之外,各地奏章進京,必須先透過通政司,再轉交內閣。很多訊息他都能事先掌握,換句話說,誰掌握了通政使司,誰就在資訊上掌握了先機。
楚江川與張居正是大同鄉,都是湖廣人,亦是張居正一手安排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便是江陵黨,此時前來便是通報訊息。身為廟堂柱石之一,平素自有八風不動的風範,此時卻是不住流汗,只能用手帕反覆來擦。
“這……這訊息怕是壓不住,很快言路上就會知道,到時候不知道又要鬧起什麼風波。元翁還是得早做準備,免得措手不及。”
張居正倒是八風不動,雲淡風輕,全不往心裡去。反倒是安撫著楚江川道:“橫波,你也是朝廷重臣,官府體面總是要講的,不要這麼沉不住氣。不過是死了一個縣令,大明哪年沒幾個縣令死在任上?病故,殉職,自盡……什麼情形都有,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可是賴仰山是因為完不了課懸樑的,元翁行考成法,百官表面恭順,心內不無非議。下官私下裡,也曾不止一次聽過人抱怨,認為考成法只重錢糧,不重德操,是急功近利。現在仰山臨死留的遺書,說是不能完課而自盡,只怕言路上要找麻煩。”
“隨他們的便。考成法關乎朝廷命脈,不容動搖。他們只想修德,不想做事,我便摘他們烏紗,這是不容更易之事。賴仰山身為上元縣令,居東南膏腴之地,連考成都完成不了,只能說他無用,怎能怪到別人頭上。老夫倒要看看,言路上誰敢為他鳴冤叫屈?誰若是為賴仰山出頭,本相便將他派去接賴仰山的印,把欠課追回來,做不到,就也送他一根索子!”
當朝宰執的威風,果非其他大臣所能及。在楚江川看來天大之事,張居正輕描淡寫幾句話,已經消弭於無形。楚江川心內佩服之餘,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來,張居正倒也知道他是一片忠心,隨即就與他說一些寬勉鼓勵的話。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正如張居正所說,一個知縣的死,並不能影響什麼大局。殿試之後,新遞補的閣員惟張繫馬首是瞻,俯首聽令,六部尚書中有五部可以拿在手裡,大九卿中亦可確定除嚴清外,皆肯服從自己指揮。而小皇帝與自己配合默契,不但把兒子順利送進翰林院,更來了一出御筆點范進的好戲,於君王親政後的隱憂也已消除,除了女兒的婚姻大事不順心外,諸事如意,正是一派大好局面。
這種大好局面來之固然不易,想破壞其實也難。張居正不認為在這種大勢面前,還有什麼東西能阻擋自己的腳步,實現自己重整乾坤的雄心。
然而,他自然不會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湖廣,張居正長子張敬修的家書正透過非督撫疆臣無權使用的八百里加急體系,向京師張府送來。信送的很急,內容只有八個字:大父病重,藥石無功!
第二百八十一章 傳臚大典
雖然在昨天已經知道了殿試結果,但是到了三月十七,制度上的傳臚之日,所有舉子還都儘量裝做一無所知的模樣,滿懷期待與憧憬地等待著宣制公佈名次。從獲取出身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成了大明朝的體制中人,演戲是基本技能,如果連簡單的裝糊塗都做不到,將來又怎麼成為朝廷棟樑為國裝傻?
傳臚為國家盛典,只有登基、大捷凱旋、元旦、萬壽、大婚幾件大事上才用,再有就是像今天這種公佈殿試名次的活動。天子頭戴以細竹絲編結成六角形網格狀作為內胎,髹黑漆,內襯紅素絹一層,外敷黑紗三層,口沿裡側襯一指寬紅素羅一道,口外沿用金箔貼成金箍一道十二縫皮弁。每縫內釘包金竹絲一縷,綴四色玉珠九顆與珍珠三顆,以赤、白、青、、黑為序排列,用玉簪系以朱、朱纓,貫簪處有葵花形金簪紐一對,系纓處有金纓紐二對。
身著大紅絳紗袍同色下裳,素紗中單,交領,大袖,腰部以下用十二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