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蔭的臉微微一紅,他沒法說出那時娘以為是范進要兒子來自己這裡探路,又羞又惱的罵了兒子,又差點尋死的情景。最後只好道:“娘說了,她要為爹爹守節,至死不改。”
“要是這樣,就比較麻煩了。”范進其實來到桌旁,手指在桌上彈著,“一個商人好對付,我隨便寫封信就嚇死他。可是這種事呢,一次不行有兩次,我又不能在這裡住一輩子。再說賈氏那種為人……你自己心理有數,你娘在她那也未必是好光景。”
繼蔭披上衣服起來,跪在范進腿邊道:“孩兒知道事情不好辦,就只有靠義父了,義父成全!義父救命!”
范進拉起他,將他按在椅子上,“不要跟義父客氣,我會想個辦法,但是你自己也要拼一拼!記得為父與你講寶蓮燈故事麼?要學那沉香救母,就得有敢鬥親孃舅的膽量。你這次要救娘,就得和你的族人鬧翻,你豁的出去?”
“嗯!只要可以救娘,孩兒什麼都不怕!”繼蔭點著頭,目光堅定,“再說,那些人壓根就不是我的族人!他們是我的仇人!孩兒知道,他們擔心孩兒母子分了他們的家產,奪去他們的田地,就變著方欺負我們。孩兒原本受爹爹教誨,認為錢財身外之物,不該看得過重。何況都是一家人,誰都佔一些少佔一些有什麼關係,只有不捱餓就好。可是既然他們不仁,孩兒就不義,該我的田產,我就要跟他們算個清楚,少一畝地也不行。大不了就去打官司!”
范進在他頭上一拍,“你個小皮猴打什麼關係?要打官司也是我打。一會你鄭姨做好豬頭上來你只管吃,別理什麼茹素的臭規矩。花老在天有靈,只會盼著你多吃些,長的高壯些,不會希望你天天像和尚一樣過活。等吃完了,義父給你想法子,幸虧當初……我還留了記後招未發。”
鄭嬋等到把豬頭燒好送上來時,見范進正在案頭寫信,繼蔭則在一邊乖巧地磨墨,倒真像個小書童。她笑著招呼繼蔭吃飯,范進則對她道:“你去把關清顧白張鐵臂都叫來,我這寫了幾封信,他們給我把信送過去。這回我倒要鬥一鬥鐵娘子,看看大家誰狠!”
第三百五十九章 巧設羅網(上)
句容號稱江寧門戶,同樣處於水網發達地帶,交通情況與江寧也就頗為類似,船運異常發達。在河道上,魚船貨船雜行,但也有一些大戶人家的畫舫會在夏日午後泛舟水面,觀看山水景色,享受消夏時光。
這邊的河流水勢平緩,畫舫順水而行,舵工船伕都只在船舷上納涼休息,夏日人乏,沒事做就都打盹睡過去。對行的魚船不敢與貴人船隻爭道,費力地避讓開來,望著那裝飾精美的畫舫,再看看那緊緊放下來的竹簾與幔帳,便知船上有女眷。搖頭罵道:
“哪家的婦人不好生在家裡帶孩子,出來發賤,一看遍是不省心的。”詛咒著這家男人早戴綠帽子,又費力地向前劃去。
而在船艙二層位置,一張牙床上,層層雪色幔帳被一對左右對稱的赤金鉤子掛起,紫色的流蘇來回搖曳。而在床上,一個二十四五的婦人正斜倚在床頭,將腿搭在對面丫鬟的身上,讓丫鬟為自己修剪著腳指甲。
船艙裡修有通風口,風吹進來,倒並不十分門熱,但是婦人似乎甚是貪涼,依舊穿得極為清涼。周身上下,只有一件雪白薄紗織就的主腰護身,那紗質地與帷幔相同,一身玉體若隱若現,衣衫接近於無。
她的年齡在時下標準判斷並不年輕,刻薄些的,可以把其歸入中年行列。但是平日養尊處優,面板依舊光滑緊緻,泛著美麗的光澤。面如銀盆,娥眉鳳眼,即便是在盛產佳麗的南國,也足以稱得上美人二字,尤其一雙鳳眼眼波流轉,一眼望去,足以令男子魂飛魄散。
其身材並不苗條,卻也不是痴肥,而是有著貴婦特有的豐腴,宛如一朵飽經灌溉的牡丹,哪怕即將凋謝,也在開放出最美麗的花朵。
女子的面板本是潔白若雪,手指腳趾上又都塗了鮮紅丹蔻,紅白相間,更為惹眼。若是有男子在此,只是看那玉手纖足,只怕就要熱血沸騰,不能自已。
在婦人的懷裡,一隻通體雪白的肥貓臥在那,正擋在一處緊要關隘之前。夏日天熱,婦人穿成這樣,本就是為了涼快,抱了這畜生自是難免感到悶熱。但是婦人不顧頭上香汗,依舊將貓抱著,手指在貓身上輕輕摩挲著,撫著貓的皮毛。那隻異種白貓也十分享受鏟屎官的服務,眯著眼睛一動不動,偶爾張開嘴懶懶地叫上一聲,以示對愚蠢人類的嘉獎。
那聲音就像是一隻小手,在心頭輕輕一抓一撓,讓那丫鬟的心都莫名一動,甲刀輕輕碰了一下婦人的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