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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部分

基於好心也在勸導著:“退思,不可固執。二翁皆是老成之見,你當從善如流才是。”

王錫爵此時也道:“退思,人當從眾。不可拂逆眾人之意,至於花兄遺孀,有我們這麼多人,總不會讓她們吃了苦頭。”

正在這時,城內方向一騎快馬飛奔而出向著涼亭趕來,馬上之人滿頭大汗,邊催動坐騎邊高喊道:“陛下有旨,宣觀政進士范進進宮伴讀,恩賜翰林院庶吉士出身!”

涼亭內的官員,目光瞬間都集中在范進身上。

恩旨特點庶吉士,跳過了館選一步,直接進入翰林院,這是何等的聖眷?固然於體制上,這樣的提拔方式不怎麼符合程式,但是隻要入了翰林院就是勝利,手段途徑都不重要。

再說翰林作為皇帝的秘書預備役,天子本來就有權把某個進士提攜進去,只不過這種權力不會輕易用而已。之前就知道範進進宮伴讀,與天子君臣相得,如今再有這聖旨,那聖眷之隆不言自明。這種時候怕是隻有白痴才會拒絕聖旨,還要遵守什麼承諾。

好名聲固然是人所仰慕的,但是不能為自己帶來利益的好名聲,就沒什麼用處。就像鄒元標,如果上本之後被一頓廷杖打個半死,這會有大批文臣為他舉行各種紀念活動,出錢延請名醫調治,將來靠著這頓廷杖在官場混個風生水起,這個名聲就大為有用。

可是眼下,他一棍子沒挨就被放出監獄,懲罰手段就是不許他參加館選,直接到吏部選官。又非常“符合程式”地被派到貴州某個縣城,從事光榮而偉大的教諭工作。這座縣城位於深山之中,漢胡雜居民風剽悍,縣令被殺過好幾個,連漢話都不一定會說,教諭工作自然是任重道遠,意義非凡。

這樣一番安排下來,鄒元標的名聲依舊好,可是仕途基本就可以宣告完結,這種好名聲於他本人就沒什麼意義。乃至其在出獄之後,被小太監守著門罵了足足一個時辰,又被吏部勒令限期出京不許逗留,都沒人出來替他主持公道說些什麼,原因就在於他已經失去了價值。

范進的情形也是一樣。要好名聲的目的就是為了做官,現在最好的通道就在眼前了,不會有比這更合適的安排。各方面的烘托也到了極限,他這個時候如果再拒絕掉這條通路,於他個人而言,實際就沒有再好的出路。所有送行官員心內幾乎同時升起一股念頭就是:趕快接旨進宮,火候到了。

馬車內,沙氏已經泣不成聲。由於羞怯不想與男子過多接觸,她沒有下車與送行官員交流,心裡也清楚這些人估計多半是衝範恩公來的。作為一個沒出過遠門,兼且膽小如鼠的婦人,她對於句容之行是充滿恐懼的。

有范進這麼個知根底且從未對自己有不良企圖的文士護送,是最安全不過。可是她這種市井婦人都知道,翰林對讀書人意味著什麼。非親非故,憑什麼讓人家放棄翰林身份送自己?估計接下來就是范進接旨,然後安排兩個僕人送自己母子回鄉吧?

一想起一路上要與兩個身份地位的男僕外加同車而坐的這個美貌但頗粗鄙的女僕隨行,她就覺得陣陣不寒而慄。出於對下人本能的不信任感,無數可怕的鏡頭出現在眼前,讓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無聲痛哭。

鄭嬋在馬車裡沒好氣道:“沙娘子莫要哭了,仔細哭壞了身子,還得我家老爺破費銀兩救你。我家老爺那是何等君子,不會半途而廢,你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不會扔下你們這對母子不管的。”

范進此時放下了酒杯,朝王錫爵一禮道:“荊翁好意厚愛,天子垂青,各位前輩的關懷之情小生全都記在心裡。但是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範某一言出口,駟馬難追。花老一世清廉,實為國朝楷模。範某既答應護送其家人返鄉,萬無更易之理,即便是為此犧牲前程亦再所不惜。本想與眾位前輩痛飲一番,可如今怕是不能,為免天子聖旨再出,範某隻能先行告退了。”

他朝那傳旨太監道:“煩勞回宮面稟聖上,罪臣范進不敢奉詔!繼蔭,我們走。”

花繼蔭的視線一陣模糊,心潮澎湃起伏,小小少年在此悲痛時節,竟是因為范進的態度而升起某種莫名地喜悅。三幾步來到范進身邊緊抓著他的衣袖,亦步亦趨緊跟著范進走向車仗。范進又朝一干官員行禮道別,隨即便吩咐著車隊加緊前行,自己飛身上了坐騎,於馬車之後護送。

王錫爵望著范進的背影,高聲讚道:“範退思真君子也!一諾而輕生死易,棄前程難。老夫聽聞,京師之中多有對範生之妄議,自今日之後誰若再有一言謗範生者,老夫先就不肯答應!”

君子……君子啊。不少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