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在意一些分寸。多交朋友少結冤家,對人對己都有好處,若是落個舉目皆敵,對於子孫只怕是禍非福。”
第四百九十四章 翁婿
“婦人之見!自古以來變法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一團和氣的變法註定難以推行,變法之人必然有一顆鐵石心腸才行。這種時候是不能交朋友的,一旦有了交情就有了牽絆,下面的人就放不開手腳。就算老夫自己心裡有數,下面的人也不敢真的放手施為,結果只能是半途而廢,讓新法寸步難行。老夫並不反對交朋友,但只有志同道合之人,才有資格進入老夫的書齋,做我的朋友。那些蠹蟲沒有這個資格!”
張居正終自己一生也沒做過地方官,全是在京城衙門裡面升轉,一步一步走上閣揆之位,並不具備地方行政經驗。但如果有人因此就認為張居正不通庶務,對地方情形一無所知,就太過自以為是。
大明朝各地地方官員,以及各地進京趕考舉子,就是張居正最好的訊息來源。他會定期接見一些地方任職的官員以及回鄉探親的部下,以聊天方式詢問地方輿情民風,彼此對照就知道自己掌握的情況是否屬實。范進這種出挑的知縣本來就在張居正召見範圍內,何況還有了這層關係,是以即便姚曠不來,范進也得來拜見相國。
禮物是李夫人預備好的,都是很名貴的滋補藥品,但是張居正並未往心裡去,隨手又賞回給范進,只問他上元情形。范進先把李夫人的意見做了轉達,想來張居正既然是李太后的盟友,對於太后堂姐的建議總該慎重考慮,不想張居正的頑固遠遠超出范進的想象。。
“自古以來變法者多無善終,即使自己可以活到壽終正寢,子孫也難免受累。也正因為此,很多人不敢再提變法的事。遇到什麼麻煩,就只會去翻古書,從古人那裡學辦法。不是他們真蠢到認為古人的辦法比自己的好,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好退路。一旦除了問題,就可以把罪過推到古人身上,自己可以減輕責任。大明官場不缺聰明人,但是聰明人太多,退路留的太多,給這個國家的退路就沒有多少了。朝廷是個什麼樣子,你我心裡都有數,如果再因循守舊,這間破房子就要塌了。”
張居正看著范進,“你當初說要做我的急先鋒,怎麼,如今要做我的女婿,就不敢再當先鋒了?雖然老夫沒經過戰陣,但是也懂得最簡單的道理。做先鋒的人親冒矢石死傷難免,你如今要做新郎官,怕死不想再當先鋒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是這麼想就說出來,老夫不會怪你。”
范進搖頭道:“老泰山,小婿不過南海一書生,家無隔宿之糧,如今得大小姐青眼,為相府東床,人生再無遺憾。衝鋒陷陣又有所懼?但老泰山對小婿有恩,況且又為骨肉至親,肺腑之言我必須向泰山說明。正如泰山所說,自古變法之臣,鮮有善終,泰山既善謀國,更應善於謀身。”
“如今明君在位,非前朝舊事可比。況且宮中有慈聖做主,老夫與萬歲又有師生之義,不會像你擔心的那樣。”
張居正並不是一個一味唱高調的人,相反倒是個真正的實用主義者。他方才的言語正是他心中所想,所以說的極為自然。對於范進的擔心,他也能夠理解,其實比起那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門生故舊,范進這種態度更讓他覺得真實。
奪情之前那次官衣賀喜事件對張居正打擊很大,很多認為是心腹嫡系,可共謀大事者,一發現自己去職,立刻就去呂調陽府道賀。范進倒是始終不離不棄,為自己出謀劃策四下奔走,乃至連改遺章的事都敢幹。要知道,現在的大明是個迷信的社會,江南無數文人名士等著機會斬蛟子成仙,張居正本人也一樣篤信鬼神之說。范進的行為等於是為了保護張居正,不惜損自己的陰功,這份人情和功勞,張居正嘴上不說,心裡其實有數的很。
對於范進的諫言他並沒有多憤怒,只是必須表明自己立場,否則范進萬一有所動搖,自己就損失了一員干將加王牌打手。他安撫道:
“陛下雖然已經大婚,但是經驗尚淺,不足以秉政。如果現在把天子請出來親政,等於是做大臣的要挾陛下,那更不是人臣之道。當日大禮議之爭,楊石齋就用類似的辦法對待世廟,下場又如何?老夫現在想交權,有人敢接麼?”
說到這裡張居正輕輕一捻長髯,模樣瀟灑至極,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油然而生。大明宰輔當朝帝師,當今帝國實際掌控者的威風氣派便在這不經意間散發出來,讓范進心裡暗自嘀咕: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跟自己那位座師張四維相比,後者明顯就少了這種霸氣,顯得過於陰柔內斂,比較起來更像是一個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