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這些全是女子啊!你讓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卒,怎樣擺出如臨大敵、如履薄冰的架勢?你沒法不大意。蓋因對手前所未見,完全沒有先例可借鑑,更沒法將之與天誅軍各精銳軍兵,放到同等位置加以重視。
金兵註定的大意,同樣也註定了他們悲催地下場。
朱婉婷仔細觀察戰場,心神稍定。除了這三十餘騎迎面衝來。其餘哨騎都分佈在百丈之外。一面試圖遮蔽戰場,一面慢慢形成一個若有若無的包圍圈……
“擊斃來犯之敵,在敵騎未完成合圍之前,破圍而出。”朱婉婷果斷下達指令。
命令下達。五百女兵立即停止後撤。按照訓練了不下百次的陣形。分五排梯次列陣:一排蹲跪,二排直立,三排補間隙。四、五兩排隨時補位。誰說女子無優勢?由於長期訓練,加上女兵們多是舞伎、宮女出身,在排列隊形上,個個都有底子,彼此默契也相當好。隊形聚散之迅速,絲毫不弱於天誅軍中最精銳的男兵。
金軍哨騎在百步之外時,天驕營才開始整佇列陣。而當三十餘騎衝到五十步時,女兵們宛若穿花蝴蝶一般,婀娜多姿的倩影晃得人眼花繚亂,聚散之間,陣形已成,迅速之快,令人咋舌。
金軍哨騎揮手著手中的短弓與彎刀,口中發出恣意的狂笑與嗚嗬嗬之聲。有些雄激素分泌過剩的傢伙,還在馬背上表演起了立鞍、翻騰、左右鐙裡藏身等馬上雜耍。完全沒把女兵們放在眼裡,端等著騎兵近前,婦女尖聲四散而逃,然後——開搶啊!
在百餘丈外,那些準備包圍的金軍騎兵,也遠遠地大呼小叫,有些說的是女真語,有些說的卻是燕地宋言。汙言穢語,聲隨風至,飄入女兵耳中,令女兵們銀牙暗咬,心如針扎。
“預備!”朱婉婷聲音冷漠,對身外雜聲,恍若未聞,瞳孔中只有越來越近的金軍哨騎……
咚咚咚咚!戰鼓激昂敲響。兩名與擎旗手同樣健壯的擊鼓女兵,重重槌下天驕營首次野戰的戰鼓激音。
朱婉婷目光倏地收回,抬頭深深望了一眼在晨風中獵獵飛舞、與天空一般湛藍的天驕營的寒梅旗,目光一落,手中狹長的指揮刀重重劈下:“發射!”
砰砰砰砰砰砰!
這是五百發復仇的子彈,這是五百道受盡屈辱後凝聚成形的雪恥火弧!
十秒鐘,五百彈,三十騎,七步血。
悶雷般的爆鳴震耳欲聾,連心跳都為之驟停;淒厲的嘶吼,戰馬的哀鳴,無數道泵射的血箭,染赤了方圓二十丈枯草與黃土間雜的土地。
如此近距離狂暴的攢射,幾乎每一顆彈丸,都擊中一個目標。無論人與馬,在這極短的時間內,盡數被射成蜂窩狀。尤其是那些正在馬背上翻轉騰挪、大秀騎術的,硬生生從半空中打落塵埃,像皮球一樣彈跳,每一次著地,都是腥紅的血印……最悲劇的一個金軍騎兵,臉上同時被六顆彈丸擊中,急速旋轉的鉛丸,如同噬人的獸嘴,活生生將一顆滿面橫肉的大臉盤,剝成骷髏……
不少被射殺的金兵與戰馬,縱然已失去意識,軀體依然隨著衝刺的慣性,一路翻滾滑行,拖著長長的血痕,衝向女兵軍陣——最後動能耗盡而停止時,最近的人馬屍體,距離女兵陣前不足十步。
這些象皮球一樣一路翻滾而來的人馬屍體,與其說是屍體,不如說是肉團。人無人樣,馬無馬形,全像被剝了皮的血糊糊……
目睹如此慘象,強烈的視覺、嗅覺與心理衝擊,令陣前一、二、三排的近半女兵,完全停滯了戰術動作。先是張大嘴巴,瞳孔如針,然後哇地一聲,吐了個稀里嘩啦……
後面四、五排的女兵,因為視線所阻,加上忙於緊張地裝填彈藥,雖然被空氣中濃烈的血腥燻人欲嘔,好歹能忍耐住。
由於近五分之二的女兵出現強烈的初戰生理反應,火槍射擊的連貫性驟然中斷。如果此時金軍還有一隊騎兵銜尾衝擊,指不定就能趁機衝破女兵軍陣。
好在是幸運女神明顯性別歧視,當仁不讓站在女兵們一邊——在女兵陣形最脆弱的一刻,金軍卻因為過於大意,沒有後續兵力,生生錯過一個扭轉戰局的大好機會。
金軍三十餘精銳哨騎,正常情況下,足以磨死一支宋軍千人隊,沖垮數千義軍。卻做夢都想不到,因為輕視大意、因為沒有與火槍交手的經驗、因為對手是往昔只配胯下受辱的婦人……因為有太多的因為,在這濁漳水東岸,這支女真精銳哨騎,憋屈的一矢未發,連人帶馬,被他們所凌辱與蔑視的婦人轟殺至渣,無一倖存。
槍聲與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