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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部分

人青梅竹馬,無論婚前婚後,他都很聽妻子的話。放到現代,鄧召就是個合格的好丈夫。鄧召不敢違背妻子的臨終遺言——幸運的是,他不用當奴隸,也沒有被擄至上京。他做為一個人,回到了東京。

鄧召一直沒有續絃。陪伴著他的。是佛經一卷,每夜必誦之,為妻兒超渡。而今夜,他沒有唸經文。所有的思緒。都被半個時辰前送達的一份情報打亂了。

出大事了!

情報是駐守河陰的留守司前軍同、副兩位統制聯名署印發來的:杜充密令決黃河!

鄧召不是梁山人。也不隸屬梁山水師,但他是個讀書人。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鄧召算得上半個秀才,他沒可能知天下事,但百里之外,滑州之畔,黃河之事,他卻是清楚明白。

李固渡一掘開,會是什麼後果?洪水猛獸,不足以形容萬一。汴梁城內外,包括開封府十六縣,除了事先撤離的軍兵,黎民百姓,幾乎無處可逃。杜充會事先通知疏散民眾嗎?絕無可能!訊息走露,非但民眾會群起反對,金軍那邊,也會立即派兵阻止,甚至提前引發渡河之戰……

鄧召不是將軍,甚至算不上軍人,用怎樣的兵法策略才能贏,他不知道。但怎樣的“策略”是損人不利己、是天怒人怨、是千夫所指、是遺臭萬年……他以一介草民的眼晴,與一個普通人的良知,卻看得清楚,想得通透。

金軍南渡,中原遍地狼煙,百姓又將面臨浩劫,而杜充此舉,看似阻敵,其實完全是助紂為虐,甚至為禍更烈。

王貴與徐慶將這個重大訊息傳過來,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卻又無力解決。所以看似傳遞情報,其實說難聽點,是禍水東引,將這個大難題,甩給了天誅軍。雖然這行為有點不厚道,但鄧召還是心下感激,就衝著這情報的價值,被利用也值了。

若是尋常之時,鄧召會直接將情報轉到梁山水師分部,讓張師長與馬知府聯合向杜充施壓,杜充必忌憚;再不行就派出大軍,再來一次兵威萬勝門,十有**會令杜充不得不收手。但是,現在不是遠水救不救得了近火的問題,而是梁山水師,也面臨極大壓力,在此非常時期,根本無兵可調。寄希望於梁山水師,是不現實的。

怎麼辦?事不宜遲,一旦杜充有所察覺,後果難料。

燈芯越燃越短,燈光也越來越暗,鄧召抓著密件,來回踱步,焦慮異常,絲毫未覺。燈芯終於燃燼,屋裡倏地陷入黑暗。

剪去燈灰,挑起燈芯,噗!燈花輕爆,照在鄧召驀然發愣的臉上。那綻放的燈花,似乎一下照亮了他的心房,這一瞬間,他有了明悟。

“就這樣吧。”鄧召下定了某種決心,眉頭舒展,神情一派平靜空明,將手輕輕按在那捲佛經之上,默唸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芸娘,為夫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違揹你的遺願了……”

……

杜充近來比較煩,先是不時聽到手下軍兵小聲議論,說什麼決黃河之事,然後有僕役出府購物,回來也竊竊私語。有心腹探知後回報,說是城內百姓謠傳,留守下令決開李固渡,水漫汴梁城。

杜充聽到這話,當場暴怒,不消說,定是王、徐二將走露風聲,當真是天作膽!正要下令召二將入城,衛兵傳報,有數十太學生聚集府外,請求留守出面澄清傳言。

太學生!文官出身的杜充太清楚本朝太學生的能量了。在靖康年間,太學生鼓動東京市民,評斥“六賊”,挽留李綱,掀起了一陣陣朝野風暴,甚至影響到朝廷堂堂宰執的去留。這股風潮,即便是到了建炎年間,也沒消停。就在兩個月前,太學生陳東與歐陽澈,上書評擊當朝樞相黃潛善與汪伯彥。更以天作膽,斥責官家未得父兄傳位,是為“僭越”。

這一下,當真是捅到了龍肺管子,天子一怒,血濺三尺。陳東與歐陽澈。被棄市。雖然太祖有遺訓,士大夫不因言獲罪,但時逢亂世,當用重典。杜充對此是舉手贊成的,如有可能,他還真想將府外那數十名多管閒事的太學生全砍了……只可惜,只有天子有權舉起這把屠刀,他縱然是三品大員,也斷不敢對這些士子下手。

不能來硬的,那就只有來軟的。杜充硬著頭皮。出到府外。擺出一副親民之態,一再“僻謠”,聲言此乃金人的陰謀,蹩腳的拙計耳。為的是混攪視聽。令東京軍民不戰自亂。

這番說明。聽上去挺在理。也很合乎邏輯。聚集在留守府門前的太學生與部分市民,也就慢慢散去。

杜充好不容易打發走這幫瘟神,又有一個份量不比太學生聚眾輕多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