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軍兵,已不足百人,而正前方圍殺上來的伏兵,卻不下千軍……這哪裡是作戰,整個是屠殺啊!
包圍潰軍的,是一支打著“關”字大旗的軍隊,在這支大旗兩側,各豎一杆紅藍旆旗,紅色的是天誅軍旗,藍色的則是繡著“渤海”二字的師旗。旆旗之下,一將橫刀立馬,淵亭嶽峙。
馬是高大神駿的棗紅河曲馬,將是頭頂鎏金八角券盔、身披塗金脊鐵甲、頜下一把美髯的大刀將。
渤海師。
大刀關勝。
作為輔攻師,渤海師的作戰任務中,就有一項是圍堵逃敵。燕京四周,能夠逃跑的線路著實不多。東邊不能走,南邊不敢走,只有西、北兩面各有兩三處可遁,渤海師分別在這些地方都安排下了伏兵,只等那不開眼的逃敵不知死活撞進來。
關勝原本指揮軍隊封鎖北門,但在知悉郭藥師死訊之後,便知燕京城再無戰事,旦夕可下。既如此,還不如去打伏擊攔截為好。果然,被他撈到了一條大魚。
關勝輕踢馬腹,策騎而出,衝著對面洪聲道:“李成,事已至此,何不下馬受縛!關某保你性命無憂。”
對面的逃敵中,一騎施施然而出,黑甲黑馬,鐵槍大弓,正是燕京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成。
“關將軍請了。”李成遠遠一拱手,振聲道,“可還記得昔日濟南城外,你我約定交手三合,結果兩合而散,尚餘一合未踐。”
關勝撫須大笑:“如何不記得,李都使若肯降,今後你我便是同儕,屆時莫說一合,便是大戰三百回合,又有何不可。”
李成臉上掠過一絲苦笑,勉強振作精神,高聲道:“關將軍記得便好,某家有一事相商。”
“但說無妨。”
“你我就在這戰場之上,兩軍陣前,將未竟最後一回合打完——你勝了,我死!我勝了,我走。如何?”
關勝長笑搖頭:“李都使好算計啊!竟欲避開劣勢,以鬥將決勝負麼!做為一個將軍,我不會答應你……”
對面潰逃之青州軍頓時一陣鼓譟噓聲,氣焰騰囂。
關勝扭頭看了自家軍隊一眼,軍士們很安靜,但眼中卻滿是不忿之色。關勝微微點頭,猛吸一口長氣,昂首道:“但做為一個武者,我必完成與你的最後一擊。”
李成長長吐了口濁氣,緊繃的心絃為之一鬆,這麼多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終於搏到了一個機會,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把了。
渤海師副將擔心道:“將軍,若一擊拾奪不下李成,難不成要放他們一條生路?如此,如何向軍主交待?”
關勝橫了副將一眼,淡淡道:“本將只說完成最後一擊之諾,何曾答應過什麼。”
副將一愕,恍然大悟,連忙退下,傳令各都隊做好出擊準備。
六月盛夏,雖是初晨,卻已熱風漠漠。荒涼的原野上,一赤一黑,兩匹健馬,在各自主人的驅策下,先慢後快,相向而馳,鐵蹄踏土,捲起一溜黃塵。
鬥將是李成提出來的,但他連三成勝算都沒有。當日濟南城外一戰,李成與關勝交手兩合,當時就知道,如果繼續戰下去,第三回合的結果,被劈殺落馬的,極有可能是自個。
當日局面遠不如今日之危艱,結果也不過五五之數,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全失,一夜奔逃,馬力、體力消耗巨大,而對手以逸待勞,勝算再添兩分。這般策馬衝擊,結果堪憂。
李成現在面臨一個兩難選擇,用槍還是用弓?
用槍。馬戰持槍衝擊,一半靠經驗,一半靠馬力。他的戰馬跑了那麼長時間的路程,馬力肯定不如對手。一旦刀槍互擊,戰馬吃不住勁,突然馬失前蹄……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用弓。倒是可以避免馬力問題,而且使弓的話,自己的把握更大。只是,如此一來,那就只有一擊的機會。一旦一箭未能射殺對手,如此快速對沖之下,再無時間棄弓換槍,屆時將毫無還手之力,被對手斬殺。
拼了!在兩馬接近三十步的最後出擊距離時,李成終於下定決心。將丈二鐵槍掛回鞍前得勝鉤,反手摘取鞍旁兩石強弓,再拈出一支狼牙箭,同時撥馬右轉。
李成這一個撥馬右轉的動作,乃是一舉兩得——一是避開關勝凌厲鋒芒,從側翼射擊,目標擴大,命中率高。二是李成從南面來,策騎右旋,便是背東面西,此時旭日東昇,正可背光放箭。而關勝若兜馬追擊,則正好是面朝東方,直視陽光……
李成在瞬息之間,已將十餘年戰場搏殺經驗,發揮到了極致。
關勝果然